我与花台的往来

新安晚报 晚霞
  □青阳陶翠霞
  九华十景,其一景为“花台秀色。”
  花曰杜鹃,每年四月底至五月上旬,是杜鹃的最佳观赏期。许多人远道而来,只为了一场花的盛事;秀为峰石,花岗岩的身子骨,经过自然几万年或几亿年的塑造,每一块岩石都获得自己的形体。奇峰怪石,似人拟物,激发人们无限的想象力。人类根据自己的审美标准,赋予峰石人文含义。于是,就有了罗汉峰、莲台峰、会仙峰、天门峰,如意石、平安石、仙人晒靴石、地藏石、天心石、大象石等。它们已习惯人们的仰视、膜拜,宠辱不惊。
  我多次去花台,每次去,都有新的体验,新的收获。我和花台的感情是“相看两不厌”。
  那年春天,花台观杜鹃。下了索道,呼啦一下,我仿佛掉进了大花园里。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紫的杜鹃,在山坡、路边、沟壑、草丛择势而开,汪洋恣肆,热烈奔放,美不胜收;登山石阶两边的杜鹃,穿着红色、紫色的服饰,像举着旗帜列队向上行走的队伍,满怀激情和希望;另一种杜鹃,列在岩石边,静静地淡淡地开着,显出一枝独秀的风采;松树林下的杜鹃最为动人,它从泥土中钻出来为松树献花。还有松鼠蹿来蹿去,白鹇展开美妙的歌喉,或睁大眼睛,看看这朵,瞧瞧那朵,它们乐此不倦。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且在花岗岩缝隙里,想必是风儿或鸟儿将杜鹃的种子带来,在此繁衍生息,装点了峥嵘的山峰。
  几年前的盛夏,我陪外地同学夫妇上九华。从百岁宫看睡佛,花台恰巧是睡佛的脸面。那一刻,我们被深深地震撼了。在自然的哲思和匠心面前,人类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为近距离亲近睡佛,聆听佛音,我们再次登上花台。花期已过,千姿百态的花岗岩气韵生动,沉稳大气。当鸟鸣从松树林缭绕升起时,我感受到了花台洗净铅华后的那种宁静。
  几年前那个冬天,女儿回国探亲,我们一家上花台赏雪。厚厚的雪覆盖着植被、栈道,我感受到白雪皑皑的气势,那真是一片琉璃世界,神圣而纯洁,更像是洁白的哈达,是花台送给人间最美好的祝福。这份祝福附着了浓浓的乡愁,漂洋过海,成为女儿异乡生活的一份慰藉。
  今秋去花台,心境与前几次完全不一样。之前,花台于我是紧张工作之外的一种放松;而今五十多的我,也迎来了人生的秋季。公务活动画上休止符,心境是繁华落寞后的淡然。我像花台的四季一样,有条不紊地遵守着自然的秩序,自自然然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我与花台更多的是互相分享彼此的快乐。
  花台领着我欣赏秋日的胜景。树木仍很绿,只是绿得更深。兀然于松树旁的鸡爪槭,格外显眼,繁枝密叶都染了一片红,成为花台秋的精灵。风掠过松树林,注入一些凉爽,给我带来久违的舒畅。秋蝉谢幕的演唱会还没结束,秋虫润润嗓子,开始了它们热闹的时刻。一阵风吹来,松针静静地落下,那如烟的黄色覆盖石阶、坡地。走在上面,似踩着黄色的地毯。我想象着松针燃烧时噼啪噼啪的声响,那一连串激情的火花,是遥远的童年梦境。
  眼前的杜鹃开始苏醒,那一树一树的花苞,像饱满的花生米,正在酝酿下个春天的花事。我用手轻轻摸了摸,嫩嫩的软软的。心想,如果不小心弄坏了,春天不开放怎么办。我扰乱了它的平静,本来就是一种冒犯,慌忙将手缩回。
  我攀上山脊,站立在花台立碑处。天蓝如海,蓬松的云朵飘移,重叠堆砌,随风变幻,先是几朵几朵组合,接着是成片成片排列。不一会儿,完成云海的布阵,将山峰淹没。随后,是宁静的阳光,云海散去,山峰清新秀丽。
  站立高处,看来时路。梁实秋先生说:“路上有好多块绊脚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脸肿,有好多处陷阱,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向前看,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好走得多的下坡路,我理解为人生开始做减法,懂得断舍离,身心轻松,越简单越幸福。就像花台的岩石,自然作为塑造者,对它们进行了不懈的削减,才呈现出最美的形体。
  我时常在问,为什么喜欢和花台往来。我想,是缘分,更是情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