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鸡蛋面

新安晚报 城事
  □天长费晓衡
  那年冬天,我十多岁,大姑要去一个好朋友家玩,我也吵着要去,大姑只好带着我。我们去的时候是上午,走在长满枯草的土埂路上,本来阴沉沉的天空忽然铅云翻滚,天空中隐隐有沉闷的雷声,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雪花。大姑的朋友家按现在的路程来说也不太远,但那时的乡村都是泥土路,哪怕是一条砂石路也没有,更别说水泥路。
  雪越下越大,从开始的零零星星变成了漫天鹅毛大雪,凌厉的寒风挟裹着大雪仿佛荆条抽打着我的面颊,我脚步越走越迟缓,终于我带着哭腔跟大姑说不想去她朋友家了,但是大姑说这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地方躲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走了约摸一里路,我们拐上了一条大河埂,这时候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大了,我和大姑低着头也没有用,视线模糊,正所谓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就在我几乎要哭出声的时候,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河埂上浓密的树林间竟然露出了一户人家,树木和房屋都已经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依稀能看出三间砖混草房。我喜出望外,拉扯着大姑的衣袖朝这户人家指着,央求大姑进去躲一会儿风雪。大姑迟疑了一下,带着我走到这户人家门口,伸手拍了拍木门。几乎没有犹疑,门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奶奶把我们让进了屋。
  屋里暖烘烘的,一个爷爷正坐在土锅灶下烧火,灶膛里噼噼剥剥的柴火映红了老爷爷的脸膛。他们是老两口。
  “姑娘,这大雪天的,还带着一个小丫头,你们这是到哪里啊?”
  大姑告诉奶奶是去朋友家,大姑的朋友姓华,奶奶一听,认识。“现在外面风雪这么大,躲一阵再说吧!”奶奶劝慰大姑。
  奶奶又问了大姑家住哪儿,在与大姑闲聊中,奶奶手脚不停地洗锅、刷碗,不一会儿端出了两碗面条。“这多不好意思啊!”大姑没留意奶奶就在与她闲聊中下好了面条,窘红了脸推辞着。
  “吃吧,已经中午了,估计你们也饿了,吃下去身子也暖和。”奶奶慈祥地说。
  我也确实又饿又冷,但是大姑不吃我不敢吃。大姑又推让了一番,端起了碗,我看大姑端了碗,忙抓起筷子吃了起来。刚吃了几筷子,一枚荷包蛋从面条里露出来,用筷子一拨,又露出来一枚,我偷看大姑的碗里,也有两三枚饱满圆润的荷包蛋,那一刻,我的心里激动极了,也感动极了,要知道,那时候乡村人家的生活还不富裕,能用面条招待客人已经不易,更不要说荷包蛋了。那时候一般农家平时是不舍得吃鸡蛋的,都攒着换钱呢。我们家平时就不吃鸡蛋,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或者过生日,母亲会为过生日的孩子煮上一枚鸡蛋。
  吃完鸡蛋面,我浑身暖洋洋的,打开木门,外面的风雪果然已经小多了,带着浓浓暖意,我和大姑辞别了奶奶和爷爷。
  这事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那个风雪弥漫的温暖小屋和慈祥的老两口,还有那碗鸡蛋面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温暖着我,让我相信人世间处处都有温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