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始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隔阂?
你曾经是我最亲密的人。
直到现在,我还能记起那些夏日的夜晚,蝉儿躲在树叶间轻轻歌唱,不远处池塘里时时响着蛙鸣,偶尔一阵风吹过来,树叶就哗啦啦地响。你轻声将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一手拉着我,一手握着大大的蒲扇,为我驱逐着闷热和蚊虫,又似乎是为我赶走所有的烦恼和忧伤。
夜色已深,困意渐渐袭来,我便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恍然间,似乎能看到隔壁人家刚回家的小黄狗追着自己的尾巴兴奋地乱转;一缕微风摇曳满天繁星,落到地上便成了晶晶亮亮的萤火虫,这些小精灵打着自己的小灯笼,星星点点的光芒点亮了我的梦乡。
父母接我离开那个小村庄,想来也有六七年了。说是血浓于水,但你在我的生活中所占的空间却越来越小,若不是不时带过来的新鲜鸡蛋、蔬菜,穿梭于城市中的我也许根本不会记起还有那么一个小村庄,还有一个年老体衰的你。
每年春节父母都要带上我携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乡。二十多公里——不远,但我们却总是“没时间”。随着岁月的推移,你于我而言已经太过陌生,连称呼都从以前的“爷爷”变成了更加恭敬、也更加疏离的“祖父”。我再也没在你面前撒过娇,没有惹出过一丁点儿麻烦,甚至也没有展现出一个孩子在“家”应有的放松玩乐。我和你之间小心翼翼,却又格格不入。
退休前你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把自己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退休后,你明明可以选择安度晚年,来享受儿女们迟到的孝顺,你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几乎没有酬劳的“义务代课”,在自己曾任校长、师资缺乏的乡村小学里继续为那群孩子们教授知识。你每天徒步奔波于家和三公里远的小学之间,两点一线,似乎永远闲不下来,代课闲余,你仍不肯放下扛了大半辈子的锄头镰刀。你始终坚持着,在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上洒下每一滴辛勤劳作的汗水,耕耘着平淡又充实的每一天。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时光从你布满老茧的手指间流过,粉笔早将你的满头乌丝染白,扁担将你的背压得不再挺直。父亲说,你的一身病都是累出来的。何必呢?已经劳作了大半辈子,为什么你不肯放下课本、放下锄头、享享清福?我们曾不止一次地苦苦相劝: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总以失败告终。身为教师,你对自己教书育人的工作无比热爱;身为农民,你对土地有着根深蒂固的依恋。
作为最小也是唯一的孙女,你对我一直都很宠爱。亲自种的庄稼,自己其实也没留下多少,大部分都送到了城里来,是为了让我能够吃到真正新鲜无污染的蔬菜。某次酒席,我听从父亲之前的嘱咐,悄悄到你身边嘀咕了几句。你眉头一皱,随即又嘴角上扬,得意地告诉别的老人:“我孙女刚刚过来说‘爷爷,少喝点酒’!”我得到了“懂事”的夸奖,目无表情,心里却猛地一愣,如决堤洪水般忍不住的难受。爷爷,我是否忽略你已太久太久?
不敢端详你的脸,岁月已经在你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那风霜刻下的道道沟壑就是见证。看着你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隔阂。心与心的距离一直仅仅是咫尺之遥。我亲爱的爷爷,我知道你爱我,但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好爱好爱你。我愿牵着你的手,陪你一起走过时光长河,就像你当初陪我的那样,直到永远……庐江实验中学九(6)班朱霁
指导老师:吴中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