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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手
  艺手是理发师,一位很随和的中年男子。清瘦,头发花白,扎个马尾,如果在马路上遇见,我想很多人会以为他是个艺术家。艺手是他的微信名,反过来就是手艺,细想一下,手艺何尝不是一种艺术呢。
  他的理发店,很一般,开在老合肥人心目中并不排场的东门不说,店面不过二十来个平方,里面的陈设旧旧的,摆放也算不上很整洁。
  店里还有一只白色的狗狗,据说已经十年了,一般情况下,趴在店里一个角落,对进进出出的人,一点不在意,既不热情相迎,也不厌恶吼吠。
  经朋友介绍认识了艺手。每次见他,总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我常在心里疑惑,开理发店,时间对手艺人不是金钱吗,这人是为挣钱吗?
  几年下来,我终于得出结论,他从来没把理发当做挣大钱的事情来做,理发不过是他喜欢的工作。
  每次去理发,即便预约了,也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待在店里,看着他的一言一行,总令我感慨。几十年理发经历,几乎相同。每个理发店,店主很少动手做最基础的洗发工作,一般都是徒弟提前给顾客洗好头发,披着围布,坐在一边等。店主操作的费用,也会高于店里其他师傅。
  艺手的店里,除了他,还有两位年轻理发师。他们仨都是洗剪吹一条龙服务,各自完成,价格一样,三人都是任由顾客挑选。每个顾客,即便是一个小男孩,只要选了艺手,他从洗发到吹剪,也得将近一小时,理发时,都在跟周围的人聊着天。
  他的不急,让每一个进店的人急。但他的店,从来都不缺等待的人。遇到等得急的人,他都会笑着劝别人,坐着看看手机吧,不要急。
  有一次给我洗发的时候,他接了一通广告电话,是关于学生培训的。他一直耐心听着,最后告诉人家,不好意思,我孩子已经上大学了。我忍不住说他,你这么忙,那么多人等着,你怎么还有时间接广告电话?他告诉我,他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次电话。我问为什么,他说这也是人家的工作啊。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都不容易。如果人家打一天电话,都没人接,人家的工作也不好做呢。
  有次,看到狗狗对着一个进店的人吼叫。他走过去很认真地跟狗狗说,你这样一叫,人家吓跑了,你就没有好吃的了,你就饿肚子吧。狗狗趴下去,不再吭气。
  经常听见他在店里跟人聊人生,也聊养生。他总说,饮食和心态是养生的两大要素。做任何事情,最主要的是不急。听得我不禁莞尔。
  有一次,一位女子烫发,虽然发型做得很漂亮,却用了整整十个小时。我进店的时候,艺手一边拿着蛋糕让女子垫垫肚子,一边说,他自己也在反思,哪个环节做得不对。
  来理发的人,一旦被他披上围布,就成了他的作品。他总是一边理着,一边琢磨着如何为顾客设计各式“懒人头”。懒人头是为顾客着想,方便梳洗。尤其是女人头发,理完后,怎么打理方便,他怎么设计:披着行,扎起来行,盘起来也行,不用太过费心,横看成岭侧成峰,都是说得过去的发型。这就是他的追求。
  去年,一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大火了。去理发的时候,我好奇,也带着点八卦心态,问他,可知道这首歌,因为我知道他曾经在伊犁生活了十几年。
  他说当然知道了,同时感慨良多。聊天中得知,他在伊犁的时候,跟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情感故事恰恰相反,他曾经被当地姑娘热情地追求,说那个姑娘给他写的情书,有很多错别字,他还曾耐心纠正她。“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中跑路的是养蜂女,而跑回内地的是他这位手艺男。
  疫情时期,他的店在城东,我住城西,不便前往。有大半年时间没有过去,在家附近找了理发店,理完一次后悔一次。
  我以为女人的头发,也是需要经营的。我的头发不多,细而软,不易成形,我不爱烫发。长发的时候,很少能把头发披下来,披下来不够蓬松,很呆板;剪了短发,每天早起要洗吹打理,不然一觉过后就会轻舞飞扬。唯有艺手理完发,我打理头发的时间最少。
  三两好友,常常为理发穿城而过,花上好几个小时。女人啊,谁不爱“懒人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