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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寿县张兆涛
  我家和哥家的房屋、院落,仅一墙之隔。哥家如果来了客人,就会隔着院墙,喊我过去陪客吃饭;同样,若我家来了客人,叫妻子喊人过来陪客声,也会飘过墙头。
  我们两家的田块,也是相连的。在那个还用镰刀割稻、人工插秧的年代里,哥嫂自家稻割完了,两口子就手执镰刀一起迈过田埂,到我家田里,帮着割稻。插秧季节,只要是双休日,我们家秧栽齐了,我和妻子也会到他们家田里帮着栽秧。累了,大家就停下手中活,在小水渠里把手洗干净,择田埂宽处坐下休息。妯娌俩忙着从茶壶里倒水喝,兄弟俩则首先递烟抽。哪时,天空特别蓝,阳光明媚,风也轻柔。
  农忙季节过去后,哥又重回上海打工去了。
  我一直在家乡民办学校教书。哥的大女儿在外地读高中时,每次上学放学,都由我骑摩托车接送到汽车站。哥的小女儿也随我读书。我骑自行车,她也骑自行车跟着。换骑电瓶车了,她就坐我车后。我办公桌上,永远为她凉着一杯开水。课间,小侄女常去喝水,惹得同学们羡慕她。
  那一年,春节过完,嫂子把自家田丟给我们种,也随哥打工去了。一个平常夏季的夜晚,她打来一个让我们五雷轰顶的电话:哥出车祸……走了!我忍住巨大悲伤,立即乘车6小时赶到上海。
  紧接着,就是对事故的处理。肇事者千方百计逃避责任。我们每天奔波在交警队、法院,与肇事者家的代表理论。晚上,就回到哥曾工作的铁皮仓库里休息。都市里高楼耸立,路面上各种豪车闪着耀眼的光芒。走在喧嚣的街面上,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个世界吞没。
  事毕,我们带回哥的骨灰,安放在老家一处小的公墓中——就在我家田头不远处。我每天都可以去遥望。春天,野花长满坟头;冬天,大雪覆盖,我仍能一眼辨出。我们依旧在同一片蓝天下,白云悠悠……
  几年过去了,哥的两个女儿化悲痛为力量,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嫂子似乎也走岀悲伤,重新嫁人。
  一次,我似乎在黑暗中睡了很久,睁开眼时,回忆也特别清晰——
  哥归来的一个日子,把自己两个女儿和我女儿,安排到堂屋长凳子上坐好,按母亲的交待,把带回的零食均分,有可乐有饼干。我女儿还小,才读完幼儿园,舍不得打开自己的可乐瓶盖,非要喝姐姐们的可乐。两个姐姐则只顾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中年男人:肌肉健壮,给她们带来无比安全感……
  回忆着,泪水温热,不觉间已溢出眼眶,像决堤的海,打湿枕头。
  我们深知:对于母亲来说,老来丧子之痛,何尝不是难以言表。哥家院落空旷了,母亲便独守里面,常看到,在晨曦微露时,母亲一人坐在屋檐下吃饭,一般都吃稀饭和馍,就着咸菜,是萝卜干或酱豆,都由我从街上给她买来的。馍馍由我妻提供。妻说,母亲八十多岁了,她自己做面食,动作不利落了……偶尔,母亲会停下手中筷子,看着大门前空地上长满的青草,一层露珠晶莹剔透,像泪水,挂在片片叶尖上久久不肯离去。
  晚饭后,我陪母亲到附近的水泥路上散步,看夕阳鲜红至星光点点。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是我哥吧,他定能看到我们散步时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