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强烈的阳光下,地面喷涌出一排又一排热浪。我赤着小脚,猫着腰,慢慢地向篱笆上的一只红蜻蜓蹑手蹑脚地靠近。红蜻蜓很狡猾,它表面上好似全然不知,可等到我手指离它只有寸许时,它却迅疾一展,横着飞走了。过不了多久,红蜻蜓又踅回来了。它在原先的篱笆上空徘徊了片刻,又停了下来。它的翅膀平行展开,微微向下折倾,还“骨碌”转了一下橘红的脑袋。屋里的我,两眼灼灼,不由又迈出了门槛。
我伸出右手,食指和无名指撮成杨丽萍的“孔雀”手状,屏住呼吸,向着它一步步靠近。近了,近了。我已能看清它翅膀上一道道网络状的金色细纹了。这一次,我没有去捏它的翅膀,而是直接捏住了它的尾巴。捏住的瞬间,它不是迅速向上飞腾,而是弯下身子,用嘴来咬我的手指。红蜻蜓不像麻蜻蜓,它没有对生的两弯黑月亮似的牙齿,咬不疼人,至多在手指上留下一滴淡青色的口水。捏住红蜻蜓的翅膀,我近在咫尺地观赏着这个美丽的精灵。它红头、红身、白翼,只有一根火柴棒那么长,红得莹润烁光。尾巴上间隔排列着微微凹陷着的红项圈,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童谣组成的幻梦。
常见的蜻蜓还有一种,它浑身黄色,又带点红头,背上还有一道红条,俗称“红线蜻蜓”,我们也称其为“会飞的天气预报”。雷雨来临之际,红线蜻蜓会成群结队地低低飞行。手快的小伙伴有时凌空就可以抓到一只。“低飞雨,高飞晴”,每当这种蜻蜓低空成群出现时,我们便知道天快要下雨了。红线蜻蜓和红蜻蜓个头大致相当,但红线蜻蜓停落时从不平行展开翅膀,而是喜欢抓住草茎,尾巴向下,姿势恰如“下”字的那个点。红线蜻蜓的灵敏度远远不如红蜻蜓,很容易捉到。傍晚的草丛中,我将捉到的蜻蜓双翅并在一起,抿在唇间,蜻蜓的细足便不时挠过鼻端和下巴,痒酥酥的,让我只想打喷嚏。
蜻蜓是益虫,它每天都会吃掉大量的蚊蝇。小时候不懂得保护蜻蜓的道理,又经不住玩的诱惑,才有了伤害蜻蜓的举动。而今看到飞舞的蜻蜓,再也没有了阳光下捉蜻蜓的意念,而只剩下了童年的回忆。
萤火虫
夏日的傍晚,“鸡栖于埘,日之夕矣”。此时,燥热渐渐消散,夜幕缓缓落下。恍惚间,若明若暗地飞来了一只或几只萤火虫,夜空立马生动了起来,其情其景犹如静置在昏暗墙角的一架竖琴,忽然被一双隐形的纤手拨出了一阵阵悠扬的琴音;又好像是身置朦胧月光下,闻到了上风口飘来的一缕缕绿荷的香味。耳畔也不由响起了儿时的童谣:“萤火虫,提灯笼,好像星星亮晶晶;萤火虫,提灯笼,好像星星数不清。”
萤火虫飞得缓慢,像是喝了几盏江南的陈年米酒,带着点微微的醺醉。它们飞行的轨迹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东拐西撞,无拘无束。但每一次转向,又都顾盼生姿,脉脉含情。随着它们翅膀扇出的微微的“嗡嗡”声,一道道或明或暗的亮光便优美地迤逦在夜色里。那光有点黄,又有点绿,宛如清晨晶莹的露珠里灌注了月光,又潋滟进了三春青草的光焰,让人瞧见了,禁不住心生楚楚爱怜之意。
萤火虫“亮灯”是在寻找爱情。雌性萤火虫会以很精确的时间间隔,向雄虫发出“亮、灭、亮、灭”的信号。这种时间间隔虽然很短,对于人类来说很难分辨,但萤火虫却能毫不费劲地判断出对方的密电。雄虫收到雌虫的“灯语”信号后,会立刻发出相应的信号来回答。于是,它们便靠着这种特定的信号飞到了一起,结成配偶,生儿育女。
夜空中的萤火虫十分美丽,古诗词中的萤火虫更是风情万种。南朝萧绎在《咏萤》诗中这样写道:“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此诗通过“类星陨”“若生花”“疑神火”“似夜珠”一连四个比喻,把萤火虫的光彩鲜明地表现出来。有植物保护专家指出,一个地方倘若没有了萤火虫,就表明这个地方的自然环境已经恶劣到了很坏的地步。因为,小青菜菜叶上的虫窟窿眼儿就是萤火虫所为,是绿色环保的标志。
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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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是夏日的符号,它虽然只有大拇指头般大小,但它小小的躯体却能发出高亢的鸣叫。一只两只已足以响彻树梢,倘是百蝉齐奏,就可响彻云霄,仿佛连周围的阳光和空气都被点燃,一并发出了耀眼的光焰。有人说,蝉鸣没有节奏,只是一个劲地“吱……”其实,蝉鸣并不单调,只要你仔细倾听,就会发现它的鸣叫是有两个音部的,前者低,嗡嗡然,颇像萨克斯管奏出的布鲁斯曲调,暗哑哽咽;后者高,铮铮然,像钢琴的强音,更像一支老竹管被敲击的圆润的梆梆声,洪大而高亢。
蝉的的幼虫叫做肉知了,肉知了只有经过蜕壳才会变成蝉。少时,我常捉了几只肉知了放在蚊帐中,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们蜕壳。伊始,肉知了沿着蚊帐慢慢向上爬,爬到适当的位置,钩状的前足便会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那里,静止不动。不一会儿,其背部中央的一条褐色细线就会变成紫红,继而慢慢裂开小缝,背部随之就膨胀隆起,身体形如弓状。接着,柔白的肉身撑裂了背部,头部和前腿一边颤栗地抖动,一边缓缓从壳里挣脱出来。最后,半蜕的幼蝉会本能地向前挣爬,翅膀和腹尾也迅速从壳里出来了。
刚蜕去壳的蝉,体呈晶莹剔透的黄绿色,翅膀很小,呈褶皱状。但不到三分钟,便会舒展开来,透着淡淡的翡翠绿。此时,整个蝉体冰清玉洁,娇嫩若玉。随着颜色的变化,蝉的翅膀也变得坚挺透明,薄如轻纱。蝉一旦完成了这些华丽的转身,便会振翅一飞,发出高亢的鸣叫,像是祝贺自己的新生。
蝉有趋光性,利用它的这一特性可以进行捕捉。先在离树两米远的地方燃起小火堆,然后用脚轮流跺着树干。蝉受到惊吓,马上就会嚷叫着奔火堆飞落而下。尽管如此,一些有经验的老蝉依然静伏枝头,一动不动。我们“哧溜哧溜”地爬上树,抱着树枝,挨个摇晃。这一下,老蝉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雨点般地飞了下来。
而今,夏日的乡村已经很少能听到蝉鸣了。村庄没有了蝉鸣,就像没有了水井,没有了炊烟……
这是蝉的悲哀,更是人的悲哀。我总以为,没有蝉鸣的夏季是不应该被称作夏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