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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祠堂
  □合肥木渔
  老家那里有个老祠堂,现在废弃了,但是轮廓还在。老祠堂旧址四周有一圈壕沟,不过由于岁月的侵蚀,只留下一点痕迹。后来有承包商用挖掘机挖了一圈,里面存了水,但是原先的风貌应该不是这样。总感觉古时候留下的东西比较耐看,哪怕是一沟一渠也好,那是一种过往的存在,稀罕。
  现在的老祠堂旧址古物件是一样都没有了,只有两棵青桐树,据说还是先前栽种的。青桐树生长慢,笔直的树干,葱郁的树叶,还是老样子。倒是后来栽的法国梧桐,现在已经成为参天大树。记得小时候,西边的厢房还在,厢房的南侧有个小店,小店里卖大坛子酒、酱油和香烟,还有糖果。我们一下课就往小店跑。小店的老板是本村人老蒋,他一张口便露出金牙。我们常爬到柜台上往里面张望,而老蒋总是慢腾腾地把我们赶下来。小店给我的记忆,就是里面混杂着烟酒糖的香味、老蒋的金牙,还有老房子那种非常深邃、阴凉的感觉。
  关于这座老祠堂,和生叔父说民国时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私塾。和生叔父是合肥著名的律师,对老家的历史有研究。老祠堂1949年后成了学校,这个我知道。我父辈一代人都在老祠堂里念过书,堂兄乐林上学的时候老祠堂还在。到了我上学的时候,老祠堂主体已经被拆除,变成南北两栋平房。北边的平房墙体是灰砖,南边的平房墙体是红砖。行人从丰乐河方向往北望去,远远的红砖青瓦的校舍非常醒目。为什么呢?因为地势。祠堂的位置在小南塘的正北面,小南塘是扇形,祠堂卧在扇子底部。小南塘围长有7~8里,地势低洼,所以老祠堂一眼就能被望见。而在老祠堂左和右的村庄刘前份和竹丝郢,又像一只大鸟的两个翅膀,展翅要飞翔起来的样子。据说古时候过往的人,总是把老祠堂当做地标,这样他们就不会迷路。
  虽然是个老祠堂,但是这个祠堂可是个外来户。因为老祠堂里曾经供奉的人是江西九江人,他的名字叫刘清,是明朝成化十四年的进士。刘清做过明代南京太仆寺寺丞,后来到了舒城县上阳镇,今天叫千人桥镇,退休之后住在那里。后来,刘清的子孙因为水患,向北迁到丰乐河两岸居家。大约是在乾隆年间,刘家的人在双枣树之东建立了祠堂,也就是现在的老祠堂。
  说起刘清这个人,在浙江天一阁收藏的《成化十四年进士登科录》里有记载。刘清,字一之,江西九江人。他是明代成化四年江西乡试举人,成化十四年进士及第。清代《江西通志》记载,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刘清初任浙江嵊县知县,后改任瑞安知县。刘清于弘治年间北迁出任南京太仆寺寺丞,在江南省(今安徽、江苏省)的滁州、无为县、舒城县一带活动,后任巡按御史、侍御史等职。刘清来到安徽的时间,大约是在弘治年间。按照这个时间算,当地刘氏在丰乐河一带繁衍生息已有500多年。
  刘清是一位廉洁且能力非常强的官员。清代浙江《嵊县县志》《瑞安县志》《德化县志》(江西九江)等在“名宦”部分,都分别记载了他的政绩,说他“清牒讼、教化见重”“决讼如流,振兴文教”。在今天的浙江嵊县,还存有一处刘清主持重建的老城隍庙。刘清后来没有回到江西,而是选择留在安徽,于是《九江府志》说他最后是“卒于官”了,实际就是终老安徽舒城了。
  清代光绪九年和二十五年,贵州按察使张胜严曾先后两次受邀来到老祠堂。张胜严是当时刘家的亲戚,他在撰写的《皖庐刘氏续修宗谱序》之中提到了当地的民风民俗,虽然有点过誉,但也是非常珍贵的清代晚期合肥乡村生活状况的描述。刘氏家训说“诗礼之家,书之种不可绝,固也。”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和有力量,诗书的种子必须传递下去,这一点没有什么可以含糊的。说明古人对于读书的作用和重要性的认识,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而且还特别强调文化的继承性,不仅仅是实用性。
  老祠堂往东南方向便是三河古镇。小时候去舅爷爷家拜年,常走这个方向的,路途是经由神灵沟渠大约7里到丰乐河边,渡船过了河就是三河。老祠堂西北方向8里地是丰乐河镇。从丰乐河下游的古镇三河到上游的丰乐镇,当地人守着老祠堂,一守便是三百年。三百年的乡村生活,沉淀的是一种文明、一种精神,它们会有某种延续,譬如父母之于子女。可以看出,这正是古人遗留给我们的东西,它可以承接久远,又便于人们现实的生活。这就是文化基因的传承,它是中国梦的魂与根。
  现在的老祠堂仅仅是旧址,但是在当地人的心里,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