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李长在
我的这位老处长名叫马成邦。上世纪70年代,我在安徽省军区司令部当参谋。马成邦是我的处长,直接领导,顶头上司。那时候马处长并不老,40岁刚出头。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为人低调,处事沉稳。马处长小时候读过私塾,国学根底深厚,写得一手颜体,是省军区著名的“笔杆子”。
那时候省军区凡是开大会,写大材料,都要成立材料组,马处长自然是组长。我名义上也是材料组成员,其实只是打打杂,跟着抄抄,但那也足够让我骄傲了。一份材料短则几千字,长则上万字,别说写,抄一遍也是头晕眼花手腕麻。马处长要求特別高,不但要求工整整齐,还不能有错別字,发现一个错别字,一张纸撕掉重来。所以我抄材料特别小心认真,生怕抄错,一边抄一边学习一边思考,慢慢也就进入了状态。
看我有点开窍,马处长让我动手,先从简单的“通知”开始。我写个初稿,马处长修改,我再抄。我用蓝笔,马处长用红笔。修改过后我一看,红字比蓝字还多。但是越往后红字越少,马处长就表扬我进步了。
马处长看我不断进步,认为“孺子可教也”,就开始向我传授“真经”。每次写大材料,他都把我叫到办公室,认真研究文章的立意、布局、结构、提纲、语言等,然后让我去拉初稿。初稿出来了,他又认真细致地修改,一边修改一边告诉我为什么。他老人家是把自己几十年的经验积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
我刚有点进步,就飘飘然起来,以为什么样的材料都不在话下。那时候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有时候马处长改我的材料,我还不太服气,以至于发生争执。马处长从不介意,只是有一次悄悄地提醒我:“小李啊,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是对的,但要注意态度和方式方法。”
马处长不但文笔好,而且人品好。如果哪份材料写得好,首长满意,他就说:这篇文章是我们处小李写的;如果挨了首长批评,他就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一点,让机关很多参谋羡慕不已,说我摊上了好处长。几年后,马处长提升到宿州军分区当副司令,我顿失依靠,心有戚戚然。马处长对我说:“以后你要单飞了,我相信你,你能行,没问题!”临别一席话,让我大受鼓舞,我继续往前走,一走就是几十年。
后来我退休了,想写也写不成了,就开始学写散文随笔。写着写着,也积累了几百篇,忍不住附庸风雅,出了两本小集子。我把我的书送给马处长,老人家高兴得了不得。他年事已高,耳朵眼睛都不大行了,他拿来放大镜,一字一句地读,一边读还一边做笔记。读完后,他用毛笔给我写了一封信,对我大加赞赏,还给我指出了20多个错别字。他说:“这要在过去,我就让你撕掉重写了!”
现在,我也是奔七的人了,仍然放不下笔,隔三差五写一块“豆腐块”。有老友劝我:“这么大岁数了,歇歇吧,写啥呀!”我说:“不行啊,马处长等着看我的文章呢,我这是在做作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