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金科
在喜迎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之际,偶闻皖籍著名作曲家吕其明先生荣获了“七一勋章”。欣喜之余,也不由想起当年写吕其明先生的杂记来。
那是2005年的国庆节,应安徽一家杂志社的约稿,我去上海采访吕其明先生。那年,吕其明先生已是75岁高龄了,又动过手术不久,因而谢绝会客,但在电话里热情欢迎我去,我深知这是因了金、吕两家非同寻常的世交关系。吕其明的父亲吕惠生和我的祖父金笑侬是安徽无为县(今无为市)同乡,在当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皖江抗日根据地,吕惠生是皖江行署主任,我的祖父是皖江参议会副议长。两位先辈并肩抗战,情同手足。那天一见面,吕老就笑道:“今天破例见你,不是把你当成作家,而是我的家里人啊。”
或许是在约访的电话里没有说清楚吧,刚一落座,吕老就拿出一沓资料来,说:“这些资料够你写篇文章了。”当我说明是要为他写传记时,吕老很觉意外。我说:“家乡的这家杂志非常敬重您高尚的人品和辉煌的音乐成就,对您的传记可以破例不限字数连载的。”吕老听了,似很感动,思考片刻,点头应允。但他又说:“我同意你来写我的传记,但你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要太拔高我了啊。”那天,我深感吕老也确是把我当作家里人了,给我讲了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告辞时,我又留下了传记的构思提纲和有关问题。
隔日,当我再次登门拜访时,吕老已是成竹在胸了。老人家不仅详尽地解答了我提的所有问题,而且讲起自己的人生之路和音乐创作来,思路顺畅,条缕清晰。其间,吕老像是有意识地给我透露了一事。说是在纪念中国电影诞生百年之际,有关部门拟为在中国电影事业上有过杰出贡献的人物出版传记,吕其明名列其中。当与那位指派的传记作家晤谈后,吕老却放弃了,原因是从采访到成书,仅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吕老深觉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是写不好他的传记的。有闻于此,我也感到压力山大起来,就想和吕老多谈谈。然而老人家的身体又不容久谈,况且国庆假期也有限。后来吕老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还曾写了这样的遗憾:“我们如果是在一地的话,为写这篇文章,十次八次的交谈也是不嫌多的啊!”好在吕老为弥补这样的遗憾,不顾年高体病,不仅有问必答,电话不断,又接二连三给我写来好几封长信,寄来大量珍贵的素材,令我感激。
写作中,对于吕其明的音乐成就,我重点放在了享誉世界,被誉为经典的管弦乐序曲《红旗颂》上,并不惜篇幅,浓墨重彩。其中吕老讲述了一个细节,就是原先《红旗颂》乐曲的尾声不是现在这样的。当年一位音乐家感觉《红旗颂》乐曲的时间稍长了些,就建议将乐曲的结尾部分删去。吕老忍痛割爱后,居然完美至极。吕老在看过我的初稿后,对有关《红旗颂》乐曲的那部分,果然没有任何意见,但却在信中写了一句:我创作大量的电影和电视音乐作品,你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啦。
在上海,吕老曾给过我一份长长的他所创作的音乐和歌曲名目,其中影视剧的音乐和歌曲就达两百余部(集),而脍炙人口的作品也为数众多。如电影《铁道游击队》中的歌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电影《红日》中的歌曲《谁不说俺家乡好》(合作),还有电影《庐山恋》《焦裕禄》中的歌曲。而《城南旧事》的电影音乐,还荣获过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呢。这真是我的一个重大疏漏,于是特辟一章,赶紧补上。
此后,初稿又经与吕老反复讨论修改,最终写成了一篇近四万字的传记文章来。吕老在给我的信中感叹道,他从未在写他的文章上,花过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未料,在给这篇长文取名时,我和吕老产生了意见分歧。我于是去信列出了好几个标题来,供吕老选定。吕老一下便看中了这个标题:情深意长颂红旗。
很快,这篇传记文章在安徽那家杂志上作为重要篇目,且发了“编者按”,一字未动地分期连载了。几年之后,又与我写的几篇安徽人物传记一起,被结集为《乡贤》一书,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许多读者认为,《乡贤》书中的安徽人物传记中,吕其明是写得最为成功的一篇。我想说,这是我与音乐大师共同努力的结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