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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团
  □桐城疏泽民
  晚稻脱粒归仓,山芋挖回来入窖,冬小麦播种下地,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庄稼人就着手编蒲团。
  蒲团的原材料通常是稻草。从稻草垛上搂一抱茎秆较长的稻草,掐去乱叶、穗头,头归头尾归尾理顺,码好。嘴里含一口清水,“噗”的一声喷在理顺的稻草上,待稻草吸水变得柔软舒展,就可以编织了。
  编蒲团像盘鞭炮,从里向外一层层卷,形成一个大圆饼。抽出一把长稻草,草头打个结,再将稻草分成三股,每股相互左右交迭编织,犹如编麻花辫。编好的“麻花辫”向内盘曲压紧,盘出第一圈后,间隔一至三厘米距离横向嵌入一小束稻草或笋壳丝作为绑绳,再继续编“辫子”,继续嵌绑绳,继续盘曲。当盘到第三圈时,将夹在第一圈的绑绳绑向第三圈的草编,再将绑绳的绳头搓一下拧紧,插入编织的“辫子”中。如此不断地嵌绑绳,不断地编织、盘曲,草编呈螺旋线向外环绕,待盘绕至脸盆口径大小,就可以收尾,将草头埋进辫梢,一只蒲团就编成了。
  在乡下,蒲团主要用于灶膛石礅或木桩上的坐垫。有了蒲团,坐在石礅上就不会冰到屁股,坐在木桩上就不会磨破裤子。蒲团厚实又透气,乡下人又叫蒲墩。为了使蒲团柔韧耐用,坐着舒服,选用的原材料越柔软越好。若用蒲草则是上乘。晒成八九成干的蒲草柔性足,最长可达一米多,编起来也省事。但是乡下的蒲草并不多,蒲草编织的蒲团也不常见。若是山区有毛竹,落在竹园的笋壳捡回来晒干,编织前,将晒干的笋壳摊开,洒点水使之柔软,再将笋壳撕成一厘米宽的长条,就可以编织。用笋壳制作的蒲团,结实而又耐用。但山区适合编织的笋壳也不多,笋壳蒲团也不多见。最常见的蒲团,通常选择糯稻草,噗水后用木槌砸几下,使稻草变得柔软,编织时不易折断,没有棱角和毛刺,不会磨裤子,坐起来舒适。
  这些都是儿时记忆里的蒲团。那时候我曾学着编织过,虽然收口不够紧致,但它是我的作品,心里还是喜欢。我经常垫着它在灶膛前添柴烧火,就着灶火看小人书,直至长大后离开故乡,再也没见过蒲团。现在的乡村,电饭煲、电磁炉、液化汽灶取代了柴锅灶,用于垫坐的蒲团在记忆中渐行渐远。那天下乡,走进一座新时代文明实践站的非遗馆,我又见到了蒲团,大的如沙发垫,小的如茶杯托,中号的如汤盘隔热垫,一排排陈列在墙上。这些蒲团,做工十分精细,麻白色藤编,间或绘有花鸟虫鱼图案,俨然珍藏的工艺品。主人介绍说,这些蒲团出自一位民间艺人之手,这位艺人还收了几位回乡创业青年作为弟子,业余时间教他们编织,把编蒲团手艺留在民间。我的注意力被嵌在墙上的显示屏吸引。屏幕上,一群身穿汉服的孩子坐蒲团上,齐声诵读着一阕古词,那是宋代辛弃疾的《汉宫春·即事》:行李溪头,有钓车茶具,曲几团蒲……
  忽然发现,蒲团并没有走远,它以另一种形式,留在我们身边,留在我们的乡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