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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门槛
  □无为秋石
  早春季节,暖湿气流一天比一天活跃,天气时雨、时晴、时雾,山林、土地、原野、村庄总是湿漉漉的,一种丰润的美,浸入人的肌肤。
  山从四面围合,把一个个村庄围成屋舍俨然、鸡犬相闻、山清水秀;山在乡村谱系中,维系着血脉和衍生。
  雨水一过,山从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马,驮着春的消息。一场翩然而来的春雪,给沉寂一冬的山注入了勃勃生机,微风一吹,树枝、树叶、竹梢、草尖,白皑皑的雪纷纷滑落,清澈入骨的雪水,浸入泥土,汇成溪流,唱着山歌,东流入海;冷不丁,蛰伏已久的太阳,从东山头露脸了,金灿灿的光芒,让折磨人的低温天气,一下子暖和起来,压抑中的人们,瞬间亢奋了。但是,世事多磨,老天在灰暗的暮色中,风云突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骤然下滑。春寒料峭,人们不得不从窗户中探出头,村庄朦朦胧胧,一弯白色炊烟,从高高的烟囱中袅袅飘出,汇入白茫茫的雾气中,村庄愈加缥缈了,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而此刻,山峦被白雾团团围困,有时露出山尖,有时露出山腰,有时被围成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见,俨然一个空灵的世界。
  于是,我走向户外,走向咫尺之遥的山。
  山还没有来得及褪去残冬的外衣,草木就解开了春的衣襟,一片片树叶上挂满露水,亮晶晶的,毫无冬的凛冽,春天已呼啸而来。
  逶迤起伏的山,经过冬的沉淀,愈加静谧。一条陡峭的羊肠小道,因为常年无人走动,荒草没膝,绿意盎然的蕨类,茂密的灌丛,高大的乔木,葱翠的竹林,苍茫的黑松林,构成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也许是傍晚,鸟儿们累了,归巢入眠,听不见鸟语。森林空旷,只有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和潺潺的流水声,森林中弥漫着一股腐叶的味道,似乎有一缕空谷兰香,擦肩而过,飘入山林。
  踪迹皆无的山,此刻矗立在高远的天空下,显得突兀而峥嵘,不见山中飞狐,也不见獾兔突奔,只有山风呼啸;覆满地衣的岩石,裸露在恬静的暮色中;乱石嶙峋中,白花檵木在慢慢孕育和萌发,缄默不语。一旦春风拂面,素雅的菊状白花,漫山遍野,清香扑鼻;印象深刻的是那一树树的山苍子,往往成为春天最早的信使,淡黄色的花骨朵,米粒似的,呼啦啦,一束束,一团团,点燃春天的火焰。
  山在默然中静煮时光。
  山脚下,碧玉般的潭水,倒映着天光山色,几只野鸭子,扑棱着掠过水面,划出一圈圈涟漪。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王维徜徉于辋川别业的诗情画意,在故乡的山林俯拾皆是。清晨,沉睡一宿的山林,睁开惺忪的睡眼,活蹦乱跳的鸟儿们,在雾霭中,亮起清脆的歌喉,山麻雀无处不在,俨然山林的主人;黑山雀上蹿下跳,旁若无人地觅食;画眉鸟的叫声格外甜美,像一曲轻音乐;斑鸠熬不住了,在枝丫上“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似乎已经听到春天的咳嗽声;喜鹊是乡民们生活中的益鸟,总喜欢在村庄的上空或外围“喳喳”地叫着,兴高采烈地驻留和飞翔,偶尔在山林中盘旋……真是印证了一句古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远处有头开挖泥土的沉闷响声,不时有挖笋人“哇”的一声尖叫,挖笋人在竹叶覆盖的湿润土壤中,聚精会神地寻找着笋的蛛丝马迹。脆生白嫩的冬笋,是大山的馈赠,是这个季节无与伦比的味蕾。
  山林苍茫,乍暖还寒。
  春天的跫音,由远及近,故乡在山重水复中,跨进春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