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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一树紫荆花
  □合肥王张应
  在合肥,住进这个小区快十年了。对小区最满意处是它的绿化,或许这就是当初选择它的一个重要原由吧,房前屋后草木葳蕤,窗外四时景异,令人赏心悦目。
  我在多篇文章里写过书房窗外的树,包括树上的鸟。那是一株银杏树,高大婆娑,是我熟悉的树种。至于南边房间窗外那棵树,此前没有写过。我不熟悉,也不太喜欢那棵树。
  自以为阅树无数,对诸多植物都能叫得出名。搬进这间房子后,对南窗外的那棵树,在很长时间里却叫不出它的名字。入住是在初秋,说是初秋,其实还是炎夏,天气热得很。那时光,草木仍旧一派葱茏,看不出衰败的迹象。南窗外的那棵树却例外,过早地散发出迟暮的气息,稀疏的心形叶子色泽枯涩,叶面不再平整,大多向内蜷曲;叶柄附近,树的枝干上披挂着一些干枯的扁豆,颜色深暗。于是,我对这棵形容枯槁、神情憔悴的陌生树种不怀好感,它存在于我眼皮底下,我却视而不见。
  第二年春天,情况有所改变。农历正月尾,天气还冷,除了梅花开放,别的花都还没有睡醒。落叶树木的枝头依旧光秃秃的,新叶尚未生发。南窗外那棵不知名的树是落叶木,我记得在秋天里它比别的树落叶都早,这会子它还没出叶,满树枝杈。有天早晨,我起床来到窗前,习惯性拉开窗帘,推开窗玻璃,忽然发现窗外裸露的树枝树干上,突然有了些紫红色的星星点点。一时很兴奋,觉得这棵树不是寻常物,它有真性情。春天一到,它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张开了小口,向春天叙说些如花的语言。那一刻我被这棵树的率真深深感动,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呀,它已经开花了!
  从那天开始,窗外那棵原本并不被我看好的树,竟成了我的一个惦记,连续好几天,我天天站在窗前看它,一天看几次。那树枝树干上的花,越发越多,越开越大,越来越艳。一簇簇,一球球,一堆堆,密密麻麻紫红的花朵,将树的枝干团团围住。树的枝杈本来倾斜向上,开花之后枝条纷纷朝下低垂,让人产生一种担心:这棵树会不会被自己的美丽压垮?树枝们沉甸甸地低垂了大约十天时间,终在一个早晨发现,昨夜风雨让它们如释重负,地上落红无数,如厚厚一层紫红色的积雪。一时间我心情沉重起来,为那满地落英,为眼前那棵树,但又很快走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我发现那棵树本身并没有那种情绪,它反而轻快起来,树枝和树梢都抬起了头。
  有些花开便开了,落也便落了,不会留下花开花落的成果。那棵树不是这样,花落几天之后,树枝和树干上便冒出一些细小的“耳朵”,仿佛这棵树正在侧耳倾听一个季节的秘密。和煦的春风里,“耳朵”们一天比一天放大,渐渐成形,让人看出那是些细长而扁薄的豆荚。在豆荚长大的同时,还有一样东西迅速生发,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那是树的叶子,春天里,新生的叶子青翠欲滴,富有光泽,洋溢着勃勃生机。
  这时,我才想起打听那是一棵什么树。树是开发商栽的,小区物业人员或许清楚情况。有天在楼下见到物业工作人员问起这事,物业人员不假思索告诉我,那是紫荆树。我犹不信,紫荆花是香港的标志,许多地方都有紫荆花图案,我见过多次,不是这样子。不过,提起紫荆树,我倒想起杜甫的诗句:“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还有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中的故事:“京兆田真兄弟三人共议分财生赀,皆平均,惟堂前一株紫荆树,共议欲破三片。明日,就截之,其树即枯死、状如火然。真往见之,大惊,谓诸弟曰:‘树本同株,问将分斫,所以憔悴。是人不如木也。’”由此,我更加坚定了先前的认知:此木不是无情物,它重情重义真性情,令人自愧弗如。
  后来,和朋友出去玩,发现朋友手机上有个聪明的软件,能识别人间草木,当即下载一个,回到家里,站在窗前,举起手机朝窗外那棵树一照,果然手机提示此木为紫荆树。紫荆树开花,当然是紫荆花。不过,它与香港区花紫荆花的确不是一回事,那叫洋紫荆,也叫红紫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