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个子不高，头发也不多，却爱发小脾气。私底下，我们都喊他“小老头”。
　　六岁之前，我跟爷爷生活在乡下。那时，天空多是蓝色的，时间过得很慢，我总觉得自己长不大。上了幼儿园后，我喜欢把班里的故事讲给小老头听，每每他心不在焉。间或，我抱怨小老头对我太凶了……
　　说起小老头脾气不好，我的印象可深了。有一回，爸妈放长假回老家看我和爷爷，临走时我非要跟着他们不可，小老头硬生生地拽住我的胳膊不让，任我哭天喊地的。之后，我趁他不备，偷偷地溜出门外，却又被逮个正着。有点恼怒的小老头拉着我的胳膊，一鞋底打在我屁股上，疼得我哇哇大叫，老半天，我都不理他。
　　前几年，我家的小老头肠胃不好，爸妈不让他吃外面的肉包子。记得有天傍晚，爷爷打电话给我爸，叫他周末下班回家带几个肉包子给解解馋，但我爸高低不答应。小老头来气了，把他的老人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不停地发牢骚。
　　虽说小老头的脾气不太好，但总归是刀子嘴豆腐心。读小学四年级时，有次我和爸妈一起回老家看望他，爸妈带了些奶粉、蜂蜜等补品。到家时，小老头把我爸妈埋怨了一通，说自己不爱吃。那会，我倒是明白了，他是怕爸妈花钱。而后，小老头便去厨房忙活了，我跟进去，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火味，那是故乡的味道。小老头一边叨唠我不吃早饭，一边用火钳从灶里掏出几个烤芋头，熟练地剥了皮放进我的碗里，我美滋滋地享受着。自此，我打心里认为小老头是真心疼爱他孙女的。
　　去年四月份，我家的小老头却突然离开了人世。
　　那个清晨，室友们还在睡觉，我的电话手表突然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我怕打扰室友们，立即给挂了。约莫十分钟后，我的手表铃声又响了，我妈声音低沉地说：“你爷爷走了，赶快请假回老家！”抓了抓头发，我泪眼模糊，脑海里闪现出一幕幕与小老头在一起的场景。
　　回班级时，我妈又打来电话，告知我小老头明天火化，叫我到时直接去火葬场。那一刻，我显得很平静，至少还能见到小老头最后一面。然而，天公不作美，在去往火葬场的路上，出车祸的大货车堵了路，等我到达火葬场时，小老头已被推进去了。我呆愣愣地站在火葬场的中央广场，看到从大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像只伸长的手臂在空中挥动道别。火化后，在给小老头挑选墓地时，伯伯姑姑们一个劲儿地跟前来主持丧礼的人说，爷爷生前喜欢山水文字和梅竹文化，得挑一块风水宝地。小老头的葬礼办得很简朴，我跪在灵堂前，凝望着爷爷的遗像，声泪俱下……“飞马踏过四月的香絮，我们也曾在诗里相遇”。
　　次日，一拨人带着一个小木马来到村东的小庙前，听大人说那是给爷爷当坐骑去天堂的。站在离村庙很远的田埂上，我看见一股青烟升起，像是小老头策马扬鞭飞往天堂……
　　小老头去世后，我曾多次提笔想要把记忆中的他写出来，却又一次次地放下笔。我不是不愿意写，而是怕回忆小老头过去那段病痛的日子。
　　今年，我们回老家过年，爷爷厨房上方的烟囱重新飘起了炊烟。我静静地站在小院子里，闭上眼睛，闻着那熟悉的烟火味，思绪随着缕缕青烟飘向天堂……“小老头，您在天堂还好吗？”
　　肥东二中高二（5）班李寒凤
　　指导老师：王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