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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朋友的条件
  □淮南靳雪晴
  有一阵子,我经常去拜访楼上的邻居郝伯。1949年前,郝伯是上海的“小开”(沪语指老板的儿子,相当于今天的富二代),他知道很多上海滩的旧事,我是去听故事的。
  其中的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民国时期上海曾发生过一起船难事件。那是一艘挺大的客轮,上面的乘客颇不少,当船沉没时,船上的人无一逃生。不过,在购买了该班船票的人中,有两位没赶上这班船,从而得以幸免。
  他们俩为什么耽误登船了呢?那是因为,他们俩吵架来着。
  这班船是由上海开往宁波的。他们俩一个是宁波人,一个是上海人。宁波人早年到上海来捞世界,辛勤奋斗了多年,吃尽了苦头,方才混成了不大不小的老板,此番他西装革履准备衣锦还乡了,因此订了这班船的票。那个年代,收音机可是非常摩登的玩意儿,因为是洋货,价格很是不菲,这宁波人买了一只收音机(那年头收音机没有小巧型的,起码像两块砖头那么大),打算作为孝敬父母的重头戏。他把装着收音机的手提包夹在腋下,匆匆忙忙去赶船。在码头上他忽然被一个冒失鬼从背后撞了个趔趄,险些摔倒,胳膊不由得一松,腋下的包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他赶紧拉开包来查看收音机——已然摔坏了。他一把抓住撞了自己的人:“别想走!你得赔我的收音机!”
  那个撞了他的人也是来赶这班船的,他是上海本地人,一直以卖苦力为生,受尽了白眼。听说上海人在宁波帮工比较受尊重一些,所以打算到宁波去讨生活。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有钱人,一听要自己赔收音机就炸了:“你想得美,你要不榨穷人的血汗钱你买得起?摔坏了正好!”
  宁波人原本也是穷人,靠自己苦干加巧干才白手起家,所以他认为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他们又懒又笨,打心眼里鄙视这些“下等人”。两个彼此深恶痛绝的人针尖对麦芒,你一言我一语寸步不让,好一场马拉松式的争吵!
  他们吵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开船的汽笛声以及人群的骚乱。直到有人来对他们说:“别吵了,刚才开走的船已经沉了,你们误了船真是万幸!你们互相都是恩人呢!”
  两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反反复复对对方说:“真是多亏了你呀!”从此,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对朋友,并且他们的友谊维持了下来。
  我曾经以为只有志趣相投并且层次和境界相近的人,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最起码也要有共同语言。这个故事让我改变了这种想法。
  其实,成为朋友的条件只需要一个,具备了这个条件,不同性格、不同层次、不同境遇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那就是——彼此都从心底里愿意接纳对方为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