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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吴冲
  □合肥吴平
  那年正月,在合肥明珠广场附近的堂弟家吃饭,发勤叔在酒桌上扳着手指头,和我们数着依然留守在老家吴冲为数不多的老人们的名字:你姑奶奶,你小鼻子叔,你百生大哥……
  一晃,七年过去了。
  前些天,居在怀宁县城的老父亲打来电话,说,姑奶奶去世了,你回来一趟吧。
  姑奶奶今年九十六,是我们吴冲村的老树根子。十八岁入党,便一直在村里担任村干部。在我们这个百多户的独姓生产队,姑奶奶一直享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严。
  姑奶奶独身一辈子,无儿无女。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居住在大城市的吴冲人都赶了回来,镇村两级也派了干部帮着张罗她的后事。
  那天晚上,我们在吴冲村口的饭店吃饭。
  小鼻子叔和我一桌。他牙掉光了,瘪着嘴,笑问,可还认得我?我说,认得啊。他给旁边人说,这要是在街上,我是认不得黑皮了。
  百生哥坐我旁边,满头白发,依旧话语不多。矮子嫂几年前因病去世,百生哥至今还时不时地把嫂子的照片揣在怀里,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多年过去,依旧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个本就固执不爱说话的男人,愈发显得木讷寡言。
  发勤叔应该已经习惯了在合肥儿子家的生活,精神不错。退休前统一的民转公政策,让他的晚年有了坚强的经济保障,同时,也多了一份体制内的优越和尊严。做了一辈子的“赤脚”教师,这样的结局应该是令他相当满意的。
  二姑这两天也回吴冲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电梯来了伸手摁得比谁都快。久居县城,因了常年享用老年免费乘车卡的便利,小城颇为复杂的公交线路图被她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乱。还有,大伯,大妈,更生娘的身体也都不错。
  姑奶奶走后,吴冲言字辈的一个都没有了。这几年已有几个发字辈的老人相继去世。
  再然后,就该轮到我们这些珠字辈的人了吧。
  吴冲的老人一个个离世,新人一个个出生。有来有去,自然规律。只不过,对于我这样长居外地极少回来的“伪”村人来说,走的都是熟悉人,来的皆为陌生客了。
  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了——这么好的日子,谁舍得死啊——谈到生死,吴冲的老人们都这样感慨。
  即便这样,那个曾经被姑奶奶代言过半个多世纪的吴冲生产队(鸽子窝),终究,还是在那一两天里,一下子老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