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江志伟
　　惊闻著名词作家乔羽先生辞世，想起和他共处时的一些小事。
　　在中国音乐文学学会黄山太平湖年会期间，我以特派记者和会议代表的双重身份，在黄山区的丹霞宾馆里，与乔羽先生共同度过了难以忘怀的几天时间，并在会议的间隙专访了乔羽先生。我惊讶地发现会场内外来自全国各地的词坛名家们均一口一声“乔老爷”与他打着招呼，有的甚至连姓也省略掉就直呼他“老爷”，他居然也答应得那么自然那么高兴，我于是就把这个称呼趣闻定为采访的第一问题，乔羽答道：“这个称呼可谓历史悠久啦，那还是六十年代电影《乔老爷上轿》轰动影坛的时候，一群圈内人发现我的音容笑貌酷似剧中人乔老爷，再加上我刚好也姓乔，于是赐给我‘乔老爷’的称呼，一传十，十传百，天长日久就这么叫起来了。”
　　乔羽先生是绝对的科班出身，大学时念的是文学系，毕业后终身从事的也是他所钟爱的文学创作工作，这当然是令人羡慕的。然而更加令人羡慕的，还是他的作品无论大至剧本小至歌词，大多能够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久演不衰，久唱不息，成为经典，代代相传。
　　乔羽先生歌词创作生涯中最富“巧合”色彩的事儿，恐怕要数那“屯溪夜作《算盘歌》”了。接受这个创作任务的时候，他正在我国明代珠算宗师程大位的故乡——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参观游览。他瞻仰了程大位纪念馆和算盘博物馆，又游览了闻名遐迩的屯溪老街。乔羽告诉我：“踏上这条石板铺就的老街时，我只觉得一下子踏回了我的童年时光、踏上了我的故乡的石板路，太亲切、太温馨了。”
　　盛邀创作《算盘歌》的电话是从他的家乡山东电视台打来的，这首歌将作为他们正在拍摄的表现山东籍著名珠算家刘洪的8集电视连续剧《算圣》的主题歌，时间催得很紧。乔羽当时是一口答应下来的，这除了他的故乡情结和山东人的豪爽性格的因素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这种“恰在珠算宗师故乡创作《算盘歌》”的巧遇良缘。
　　当天晚上他就在下榻的华山宾馆客房里挑灯夜战，一首不可多得的名作在屯溪诞生：“下面的当一，上面的当五，一盘小小算珠，把世界算得清清楚楚。哪家贪赃枉法，哪家洁白清苦，俺叫你心中有个数。三下五去二，二一添作五，天有几多风云？人有几多祸福？君知否——这世界缺不了加减乘除。”
　　这首歌显然为电视剧增色添彩，《算圣》在中央电视台反复播放大获好评，荣获山东省“五个一工程奖”，这首《算盘歌》还单独成为演唱节目，连续两年登上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文艺晚会。乔羽先生告诉我：“假如没有这次屯溪之行，假如没有当时的反腐败形势，大概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算盘歌》。”
　　乔羽先生的豪爽、耿直是相当有名的，这缘于他的“言为心声”的文学观，他要求自己笔下的每一行词句都必须是有实感而发、有真情而抒的心血结晶，而不是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
　　黄山太平湖年会期间，当时区里的领导充分利用这个好机会，盛邀每位与会的词作家能为黄山太平湖创作一首歌词，这个邀请是乔羽先生在大会上代为转达并发动的，也得到了广泛的响应，这些歌词作品最后结集成《黄山情侣太平湖》，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但其中却未能找到乔羽先生的词作，这事发生在词坛泰斗身上，确实令人费解。
　　这个谜底最后还是由他自己来揭开，而且是白纸黑字的阳光袒露：“众词友都写了作品，唯独我只字皆无。我也曾几次提笔试着来写，无奈一个像样的句子也蹦不出来，踌躇再三，只好作罢。宽容的主人对我说：那么你就为这个集子写一篇序文吧！”于是，人世间便有了这么一篇惊世骇俗的序文力作；于是，歌词界更增添了许多对于乔老爷的敬慕——敬慕他的坦诚、率真，敬慕他的对于歌词艺术的严肃、认真。
　　读这篇近乎忏悔录式的序文，我想到鲁迅先生那句“写不出来的时候不要硬写”的名言，也想到文坛泰斗巴金先生的《真话集》，我想，假如把乔老爷的文坛生涯比作一首诗的话，那么，这篇序文便堪称其中的一处闪光的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