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筱竹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恋爱一年多的先生公派去外地深造,学期三年。为了方便生活,他建议我从单位宿舍搬到他家去住,就住他的房间。
第二天,我下班回到房间时,一台长城牌落地扇映入眼帘,离别的愁绪仿佛一下子减轻了些许。
“八十年代,科技结晶,高雅名贵,众望所归。长城电扇,电扇长城。”那个年代,国内人尽皆知首屈一指的电扇品牌只有一个,那便是坐落于苏州桃花坞,苏州电扇总厂生产的长城电扇。据说长城电扇最火的时候,是能让数以千计的西安市民冒着零下9度的严寒排队等着购买。
当时这种落地扇单单重量就达30斤,各种配件的铁坯、烤瓷都非常厚重,用的是真材实料,而且风扇电机里面的转子是走轴承的,电机绕组的漆包线也足够粗,甚至比现在同瓦数的电风扇漆包线粗10倍以上。所以它做功、润滑、散热都非常流畅,正常环境下使用几十年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先生,为了这台电扇,可托了不少关系,最终,他花了四百大洋买到了。他说临走前,想送我件礼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风扇实用。虽然少了些浪漫的情愫,可这家伙带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清凉。
也就是这家伙,让我至今还有一个把柄落在先生手里。我是个生性胆小又怕惹祸的人,尤其是对新生事物,从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生怕一不小心给弄坏了。再说,我又是第一次住在未来的公婆家。为了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凡事我都得小心谨慎。可气的是,这家伙长得和我一般高,躺床上根本就扇不到风,我又不敢去随意调节。没办法,实在热得架不住时,我就坐到床框上去扇风。看官,我是不是很傻?
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前前后后我搬了四次家,这家伙却像个跟屁虫似地一直跟在我身边。说来也奇怪,现在家里有两台空调,四台电风扇,可是,我还就对这家伙“情有独钟”。它吹出来的风,一如既往的清新凉爽,也能让我疲惫的身心立刻安宁下来。秋天到了,我就给它穿一件外套;夏天来了,我就把它拆洗干净。有时还给它美美容,用一只创可贴,上面滴几滴花露水或风油精贴在扇面上,这样,吹出来的风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关键还驱蚊虫。
夏天的傍晚,我喜欢坐在靠窗户边的沙发上,让这家伙帮我吹干刚洗过的头发,我漫不经心地翻着我手边的书,这不,有的书页都泛黄了。就像此刻,我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一边敲打着键盘,涂鸦着我对它的感激之情。这么多年了,它如同我的“蓝颜知己”,默默地守护在那里,没有任何怨言,任由我随意调节时间的长短,风量的大小。
我不喜欢空调,吹空调就要关闭门窗,人一下子就被圈起来了。空气不流通,人呆久了就会不舒服。可这家伙就不一样,悠悠的风一阵一阵地吹过,仿佛母亲的蒲扇,温柔且耐心。门窗洞开,空气对流,夏夜的天空,星星陪伴月亮,蛙鸣伴奏虫吟,时不时地飘来一阵茉莉花或九里香的花香。这样的夜晚,我常常伫立窗前,迎明月清风造访,白日里的浮躁和烦恼仿佛也被撸了去;这样的夜晚,常常让我心扉洞开,灵感乍现;这样的夜晚,莫名地我会轻声哼唱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三十五年过去了。烟火缭绕的日子,柴米油盐的熏陶,这家伙除了外表陈旧了一些,功能上丝毫不差。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那么不停地转着圈,转着我们相依相伴的每一天,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