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高高的树枝,所有诗人都说,不只是,月光穿过高高的树枝。”
遇见佩索阿的这句诗时,我才了解我为什么永远钟情于文字,他们勾画我所不能看见的,诉说我所无法描述的,记载过与我相似的过往,预言过与我相关的现在。我长久地独自漂流,跟着四处辗转的茨维塔耶娃追寻太阳,被生活套上绳索也要听雪地里的钟声,闻北境里不败的郁金香。我的掌心还留有一片瓦尔登湖畔的树叶,它曾落在窗边聆听梭罗的深思,亲吻过被炽热辰星眷顾的湖面,而我凭此与四季的脉搏相连。
加缪握着手术刀在《局外人》里教我解剖灵魂,我是书本外的旁观者却不是这荒诞世界的局外人。我借他之眼安然无恙地经历一场鼠疫大流行,探寻未来车轮走向的可能。坎特维尔的鬼魂告诉我王尔德之前我一直深陷囹圄,可“爱比死更强大”,《自深深处》从深海打捞起沉沦麻木的我,再坚定不过地对我说:“世界上任何一座牢笼,爱都能破门而入。”
要怎么想象脱离阅读的人生,灵魂将贫瘠得可怕。血肉苦弱,身负枷锁,薄薄的书页却能填补残缺,保护我不被生活割伤咽喉。书赋予我一段新的生命,就像树向不同方向伸展枝条——我在不同的时空里以不同的身份活过,不再局限于自身走过的十几年光阴,而从渺小的文字里看见无垠的广阔。
我有一段脊骨取材于鲁迅先生刀锋般的文章,我的眼睛永远仰望陀思妥耶夫斯基深邃的目光;我在昏暗的夜晚成为一颗燧石,火花迸发自与加谬手记的碰撞。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只有感受到书本的触感和重量,才真正拥有这本书。哪怕是在网络上下载完一整本书的内容,我也仍然担心它会变成一团数据飘走。有人说如今还买实体书的人是在拯救书店,我说明明是文学救我于水火。
我的阅读量匮乏而贫瘠,也没把书读得有多精,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读者从中学到了点东西。博尔赫斯说:“任何命运,无论如何漫长复杂,实际上只反映于一个瞬间,人们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要想把人的真实面貌倒映出来,是不能没有书的。我面对书时将不再是我,也只有那时,我才能真正认识我,才能真切地看清我的前路和归途。他们告诉我刀光剑影,告诉我焚琴煮鹤的险境,告诉我他们曾尝试过的攀登路径。
我明白也许终了一生都到不了那远方,也依然有勇气前往。不是一无所知带来的无畏,也不是觉得年轻有时间有机会去试错去赌博。生活苦难,我不做吞茶嚼花的人,我要为理想挣一个明日,于是背上海子的诗踏上旅途,“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
我是未写完的信,不怕消散于风雪,文字高歌,融雪落下屋檐。真的感谢你。绩溪中学高三(1)程玉洁
指导老师:王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