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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
  我在小城平凡无奇地生活了二十年,最远去过合肥。课本里的黄山奇石、苏州园林、杭州西湖……我知道很多美景都还没有去过。
  大一寒假,脱离了父母的管束,掂量掂量口袋里省吃俭用的零用钱,我觉得可以出去走走。结果,不谙世事的我连回家的火车票都不知在哪买。
  这看起来像个笑话,但确实如此——20岁的我出行交通工具都是汽车,还没坐过火车。一个蚌埠女孩用很诧异的眼神看我,她不敢相信21世纪还有人没坐过火车。这个从小长在南北交通大动脉的北方女孩十分够义气地带我买了一张“安庆-庐江”的火车票,票价4块5,是汽车价的5分之一,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学生火车票打半价。
  轰隆隆的绿皮火车裹挟着一路的风尘,从黑黢黢的站口呼啸而来。哐当哐当的金属车轮在迟钝的轨道上嘶叫着,白烟滚滚,然后长“呜”一声戛然而止。列车员一声尖利的口哨惊觉了在站台上发呆的我。我抱紧我的行李箱,在同学们连拉带拽下挤上火车。车厢里拥挤不堪,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整个车厢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人声嘈杂,拉呱说笑的、睡觉打鼾的、孩子哭闹的,伴随着列车员有节奏的周而复始的“饮料啤酒矿泉水,香烟瓜子火腿肠”的吆喝声,一片沸腾。狭小的空间里人流密度吓人,空气混浊不堪,油腻汗渍、烟酒异味、混合着臭脚丫子的气味令人窒息。
  绿皮火车速度慢,几乎逢站必停。一路上它喘着粗气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载着一车人晃悠悠地行驶。好在安庆离庐江不远,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到站。下车后,不知道是被车内的喧闹声吵着啦、还是被车厢里的气味熏着啦,我有些头晕目眩,半天回不过神。
  绿皮火车的环境不好,速度又慢,但因价格便宜,深受当时我们的喜爱,也是我们大学生旅游的首选工具。
  大二国庆长假,有位女同学的哥哥在武汉读大学,怀着莫名的兴奋,几个女孩相约去武汉看看。安庆在武汉的下游,相距不远,但在安庆坐火车却要四个多小时才能到达汉口。我们兴奋地买了半价学生票,13块5,第一次踏上跨省之旅。
  下午四点的火车票,晚上八点多到达汉口。一到汉口站,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欧式半圆吊顶、几何图形装饰的墙面和复古设计的圆拱形门洞,让我大开眼界。站内灯火通明,人流奔涌,几列火车次第从一个个站口像巨蟒蠕动一样咆哮而来,汽笛声、口哨声、匆匆不绝的步履声,让整个汉口站热闹非凡。
  九省通衢的汉口站比安庆站整整大五倍。那时,汉口站外扩建的工地上机器轰鸣,周边一片狼藉。在这陌生的城市,我们既紧张又兴奋,紧紧挨在一起,站在汉口站的大门一步也不敢乱移。
  很快,同学的哥哥接到我们。住不用愁,住在女生宿舍;吃也不用烦,在大学食堂。那时武汉物价便宜得很,热干面一块五一碗,生煎水晶包一块钱四个,加点肉丝的炒菜六块钱一份,分量还实惠得很。
  第一次坐双层公交,爬上爬下极度兴奋,惹得公交师傅怪怪地瞅了我们好几眼。当时武汉还没有地铁,去哪里主要坐公交。我们当时参观了语文课本上横跨蛇山和龟山、气势磅礴的武汉长江大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大桥上层,汽车飞驰;下层,火车轰鸣;八墩九孔之下,船只往来不绝。白天,阳光照耀之下,它像一条银色巨龙;夜晚,灯火齐明时,它像一条七色彩带。江风飒飒,水声涛涛,船鸣低沉,好不惬意。
  如今,承载几代人记忆的绿皮火车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高铁、动车等相继成了主角。坐在宽大舒适的高铁里,那些年挤在绿皮火车的岁月恍惚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