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一山旮旯教书,寄住在学生家。
记得搬家那天雾气很重,袅绕的白雾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峦,但我心情却晴天朗日,终可脱离那孤零零、偌大空旷的山坳。校舍是三栋小阁楼成品字状分布,前后皆林,幽深。校旁只住着一个鳏居老人,深居简出,大门时常关着。白日有学生,可热闹,晚上就我一人,“飘渺孤鸿影”,让初出校门的我很害怕。其实搬家也简单,一桌一铺盖而已,宛如“流浪汉”。学生家长扛着木桌在前,我拎着一席铺盖卷和几本书在后,从此开始了寄居生活。
学生家虽也在一山坳,但屋舍俨然,鸡犬相闻,让人感觉有人间温暖气息。我的住处位于正房的北面,算是耳房,十多平方米,房门对着走廊,可单独进出,这样便利。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桌和一晾挂毛巾的脸盆架,如学生模样,但我很悠游、很喜欢。
早晨我在鸟鸣中醒来,洗漱,然后推门出去。排闼见山,山林如画屏铺展,如大自然才涂抹的山水画展现在我面前,我走到离住处不远的一处山坡读书,那时我参加省自考。这里读书很自在,没人打扰,即使有村民走过,他们也会绕道,好像是专为我设置的读书空间。我记得我当时通过背诵将一本百多页的小册子一字不落记了下来,考试时得心应手,洋洋洒洒,宛如水库开闸。当阳光暖暖升起,我就回屋,这时饭菜已烧好,我和学生先吃,吃完都携一份到学校,中午就不回来吃了。上学和学生一道,沿途陆陆续续有其他学生加入进来,一下队伍庞大,宛如长龙。学生们叽叽喳喳,也不避讳我,由于经常在一块,很熟,我从而也知晓了他们间的一些“小秘密”和家庭情况,他们路过自己的房子会指给我看,碰到亲戚也会介绍给我。路途多了许多见闻和情味。
到了学校,我又变成老师。山里的孩子还是诚实,在学校都尊敬叫我老师,没有逾矩之举。即使和我共同打球,他们也保持应有的分寸和距离,但放学又和我一道,说说笑笑,宛如大朋友似的。
山里白天短,太阳收工早,三四点钟后暮色就轻描淡写,夕阳也敷衍似地走过场,故而学校放学时阳光稀薄,难见踪影,只有山影和暮色浓浓覆盖,故而放晚学结伴好,一个人走在山林总让人担忧,我这人胆子又小,常常胡思乱想。放学回屋,我会鼓捣些石刻,雕刻印章和一些名言警句,或看几页书,和夕阳唱和。吃过晚饭我就基本不出屋,“躲进小楼成一统”,看书、听收音机和涂涂画画等,倒也将夜晚填充得满满的。这时学生家很热闹,附近的村民都来聊天,学生父母都很健谈,他母亲还是村妇女主任,这里成了信息集散中心。他们的碎语声时不时渗进房来,但丝毫干扰不了我,倒成了我的温暖背景,让我时时感觉生活之暖。
寄宿学生家一载多,家长对我一直很好,口气、面颜一直未变,宛如我刚刚来。他们也是和善之家,夫妻间好像从未拌过嘴,相反有濡沫之情,春夏是女的早起,料理家务,秋冬则换成男的,男的曾说冬天水冷,女人不宜下水。我感受着生活的娟美和幸福!
虽然寄居山林生活距今已有三十多载的时光间隔,但情节一直青枝绿叶,每当回忆起,都宛如昨日。我很怀念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