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钟楼是合肥市徽州大道上的一个标志性建筑,1980年投入使用至今的它,很有年代感。每天的每个整点,它都准点报时,钟声传得很远。
钟声听得最多的人,当数胡大姐。胡大姐就在大钟楼邮局一楼,门朝徽州大道的一个小门店前卖报刊,卖了多少年呢?39年,跟大钟楼的年纪差不多。
我20年前刚到合肥时,就认识了胡大姐,不只是胡大姐,合肥大街小巷所有卖报刊的,我基本上都认识。为什么呢?因为我喜欢读报刊,爱到处去找。还有个原因,不少报刊上有我的文章,我要买回去做个纪念。
那时,整条徽州大道上的报刊摊有十多家,与徽州大道呈十字型相交的红星路上,还有许多家报刊批发店,上百平方米的屋内,堆放的全是各类报刊。一到周末,我就直奔它们而去,一买就是一大袋,因为有折扣,店主会按批发价给我。
慢慢地,红星路上的报刊批发店陆续都关门了,合肥大街小巷的报刊摊也越来越少了,就连我单位附近最大的一家公家报刊零售点,也在去年关门了。
胡大姐的报刊摊一直没有关,上百种报刊摆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桌子上方拉着雨披,雨披上面是一大片树荫。
“老主顾都知道这有个报刊摊,年轻人知道的少。”胡大姐说,她刚来合肥时还不到20岁,被大钟楼邮政局聘为报刊售卖员,一干就是好多年。“那时手机网络没有流行,报刊很好卖的。”
随着手机网络的普及,人们阅读方式的改变,这些年报刊零售市场不景气,合肥邮政局关停了不少报刊零售点,也想关了大钟楼的。但胡大姐舍不得经营多年的报刊摊就这样关了,于是将其承包下来,自己当起了老板。“现在卖报刊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但我卖的是情结,不忍心让老主顾们失望。”
胡大姐说,每周都有老主顾,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她这买报刊,把她当成老朋友,甚至老闺女看待,有时还会带些土特产给她,处得很亲;还有些人在报纸上刊登遗失声明,自家附近买不到当期报纸留存,就到她这来买;另外住在附近的退休老人们,每天都要到她这“打卡”,聊聊家常,买买报纸,“我要是不干了,他们会少了一个去处。”
最重要的还有孩子们,大钟楼附近有好几所中学,不少学生放学经过胡大姐那,都会买上诸如《读者》《青年文摘》《意林》等。“每年寒暑假,都有上大学回来的孩子来看我,他们说,看到胡阿姨的报刊摊还在,心里就踏实了。”
其实,我也一样。每个月我都会去胡大姐那看看,只要去了,就一定会买上一些,算是对她的支持。
为了保住报刊摊,胡大姐在卖报刊的同时,还兼卖饮料、香烟,帮收快递,靠灵活的多种经营方式补漏填缺。
二
卖报刊看似不费力,其实很不易,早摆晚收,起大风、下大雨都要迅速收摊;不少报刊都是退不了的,卖不掉就亏本;还有就是每天都得守在那,一刻也走不开,没有耐心,是绝对干不了的。
合肥市潜山路上的安徽邮电职业技术学院西门旁,也曾有一家规模较大的报刊摊,卖报刊的是一位清瘦文静的女孩。我以前也常在那买,但渐渐感到那里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了。积存的过刊多了起来,我就跟那女孩磨,让她打折卖给我,她刚开始不同意,后来同意了,说:“放在这也是放,你既然喜欢就打折给你吧。”后来,报刊摊关掉了,那个女孩也不知去向了。
三孝口报刊零售点曾是合肥邮政旗下最大的一家报刊零售点,卖的报刊比较全,很多罕见的报刊,在那都能买到。里面的店员是一对50多岁的夫妻,非常善良实在,我每次去翻看报刊,他们一点都不生气,买不买,他们都一样热情地跟我聊天,但后来也关了。
合肥的步行街上,曾有一段百米长的报刊零售道,路两边全是卖报刊的,各种报刊花花绿绿地挂在展架上,铺在地上,让人看着特别舒服,选择的余地也很大。我以前常去,一去,店主们都和我打招呼,可惜的是,它早已消失了。
三
因为见证过太多报刊摊的消亡,所以我觉得胡大姐的坚持特别难得,她至少让像我这样的报刊热爱者还有个念想,也让爱阅读的老人和孩子们有个去处。
我经常到某北方城市,该城市文学底蕴非常丰厚,从古自今出现过很多文学名人,但全城的大街小巷里竟找不到一处卖报刊的,让我有种“文化荒漠”的感觉。
近40年的坚守,尤其是当下,胡大姐的决定有意义吗?我觉得有。那些每周坐公交车来的老人,那些放假归来看她的大学生们,还有像我这样时不时去买的热心读者,虽然属于小众,但满足小众的需求,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啊。
好在,合肥的街头路边还有一些报刊摊,它们都在以多样经营的方式生存着,报刊依然有售。
人不能总看手机,更不能总沉迷在碎片化、未经过严格筛选的阅读中,尤其对青少年而言,文化自信,文化强国,传递真善美仁义信,精心编选的报刊不应该缺位,更不应从市面上消失。
大钟楼的钟声每天的每个整点都会响起,希望胡大姐的报刊摊能一直陪伴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