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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府随想
□安庆 胡铭
  一条街道蜿蜒曲折,一座老宅静谧低调,一则故事悠然流传。
  步入这条街,即有一种莫名的凝重感。这条街不宽敞,地面还有起伏,街边的房屋谈不上高大,显眼的倒是一排盛清建筑,典型的皖派风格,庄穆典雅。历史给它披上了庄重形象,同样也给它留下了斑驳之影。
  这条街叫任家坡街,依江而筑,地势险要,因任家大屋位居于此而得名。早年我曾常常穿行于这座老宅,那黑瓦,疏密零乱,承受了无数次雨雪的敲打;那白墙,不再润泽,像泛黄的纱布露出残缺之迹。大屋几易房主,可轮廓未变,由三路连成一完整建筑群,正门两侧各筑辕门,老屋纵横交织,路路贯通,里面住着几十户人家,还有一座蜜饯厂也设在了这里。杂乱、阴暗的老屋,居然还藏着一段特殊的经历。
  1851年,一杆大旗北移东飘,洪秀全掀起了太平天国运动,1853年攻占南京并定都。安庆系清政府安徽省会,地处长江下游北岸,向为兵家必争之地,有锁钥之誉,太平天国时期更是天京的“西大门”。主将陈玉成战功显赫,得天王赏识而统帅皖省,后又被封为英王。他入主安庆时还带来家眷、宗族、参护等,足见他死守城池之决心。此时的老屋,悄然注入了一股硝烟之气。
  城墙轰然被炸开缺口,成了湘军入城的通道,古城的命运就此改写。陈玉成望着火光染红的夜空,热泪纵横,一声长嚎,连夜策马退守庐州,悲壮惨烈的安庆保卫战以失败而告终。
  英王驻守安庆,必有办公和居住的场所,位置究竟在哪?由于史料记载不确,众说纷纭,英王府旧址也因此变得扑朔迷离。数十年的争议,惊扰了沉睡的英王,他无能为力,只得以粗重的叹息隐匿于墙壁的夹缝间。真相只有一个,神秘的面纱也会有揭开的时候。一道光,从暮色中走来。经考,任家大屋即为英王府,系利用清康熙官宦任塾宅第加以修葺改造,太平军失败后又作为曾国藩行署。
  陈玉成府邸饱尝风雨,几度沉浮,如今修葺一新,现存王府建筑面积仅三千多平方米,但其内涵不失。王府门头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一副厚实而陈旧的木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钉子,犹如过往岁月的标识。鼓石分立大门两侧,俨然是永久的卫士。门楣上“英王府”三字匾额十分抢眼,蓝底黄字,四周饰以九龙纹,色泽靓丽,霸气十足。王府修缮以旧复旧,敞出昔日的容姿。房屋共分两进,设有展厅、长廊、花园等。府内的“金田起义”浮雕,动感强烈,让人们的思绪延伸、起伏。府屋还辟有《近代史陈列展》《太平天国壁画展》,古城的阶段性概貌再度展示。
  于英王府我一直怀有独特情感,也见证了发生在它身上的诸多事情。对外开放后的三个月时间里,我去过五六次,不分时间和天气,有上午,也有下午;有晴天,也有阴天。不同的场景,或许有不同的心境。府屋会说话吗?我试探着等待,亦在寻找某些痕迹。
  庭院里一口大缸,几枝青莲冒出水面,抢着挤入人的视野中,似让久远的风景距我们更近。我喜欢坐在这里的石凳上,看阳光下游动的人影,听各方不同的声音,更乐意品味壁画的线条、构图,战马四蹄腾空,配以鞍鞯,缰绳落拴马背,七洞箫、温凉扇、横笛等,为飘带牵引,与瑞云缠绕。炮火里的憧憬,有点苦涩,却富有生命。
  一对青年夫妇领着十来岁的儿子行走在王府内,父亲边观看边给孩子讲解,儿子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一位老太太兴奋地指这指那,说年轻时就来过这屋子,比现在大多了,还讲当年这条街上住着许多太平军战士;一青年男子自言自语,没想到安庆还有座英王府。说这话时,他眼里闪着光;女儿国庆节从外地回家,外出的第一站便是英王府。
  每每见到不少人参观,甚是欣慰。有路过的,更多的是特意前来的,进门,是一张张疑惑的脸庞;出门,却变成了开朗的面相。我想,他们对陈玉成这个名字已不再陌生,自己生活的土地上的一段城市记忆正在被唤醒。
  英王府“不华美,亦不甚大”,确然,这与穷极侈丽的苏州忠王府有着天壤之别,要知道,英王陈玉成与忠王李秀成乃同等职级啊。我仿佛看见英王立于坡上,目光如炬,威风凛凛,散发出干练、朴素的气息。想必,干大事的陈玉成是断不会后悔的。秋风过此,打着旋,挟裹英王的大气之风,弥漫着。
  月光,柔柔的,梳理着王府的身躯,即便静悄悄的,府屋也不再寂寞。但凡夜晩路过王府,我总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拍下它休息时安然的样子,哪怕不太清晰。
  历史文化是一座城市的灵魂。眼神在时空中交汇,我们看古人,古人也同样在望着我们,当然,今天的一切也终究会成为明日的历史。一处遗迹即一部史书,当善待、珍视,这已不是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事,而是全社会的重任。英王府是古城安庆一颗璀璨的明珠,探秘,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