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所谓“青春疼痛文学”,无非是有关少年心事,有关友谊,有关亲情。在我的身上,大抵也不会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普普通通,平淡无奇。于是,我埋头走着,蛮力跑着,直到夜风吹落一滴滚烫的泪,直到眼中风景几近于无。
纷扰一时,焦躁一时,就失去了自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相当混沌的状态中,许是心中对自由与理想的向往,和对高压环境的抗拒,二者起了争执。我厌恶千篇一律的生活,一向如此,但我明白,这条路——仅此唯一选择的路,必是要经历千万个电闪雷鸣的夜。所以,我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接受周遭的风景渐渐褪色,接受灰蒙蒙的世界。而再回过神时,我已彷徨在烟雨弥漫的悠长小道,天地间氤氲的水汽掩藏起远方的道路。强烈的恐惧蔓延上心头,我被捆绑陷入深潭。
——这是一颗快要腐烂的种子。
我开始习惯低头,壁垒城垣高起,一颗心也悄然封于其间。麻木,又暴躁易怒,身体也断断续续出着毛病……学习生活如一团乱麻,我却好似侥幸找到了允许自己弃甲曳兵的理由。当蜷缩在角落让灵魂沉睡时,虚浮之感使人仿佛置身世界之外,我想,那就这样沉沦吧。但是,每每睁眼之后,现实就会给我重重一击。我仍感受着酸涩、苦楚、疼痛——我本不该如此,我知道,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曾千万次设想自己的未来,可无一能给我明朗的答案,我仅沉溺于幻想的世界。
被推搡着前行太久,我早已记不清曾经遗忘过什么,也忘记了要试图寻回什么。我以一种几乎匍匐的姿态处在人潮中,人人都缄默着,人人都不敢停——但我太疲倦了。我只记得,那夜孤星伴明月,很美,是我已很久没见的夜景。我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踽踽独行许久,究竟得到什么了?我记得,夜风很冷,吹得人发凉,眼泪流经面颊,却热得发烫,热得心口烦闷被融去,混进了风中。
后来,我无意中翻出了小学初中时期的作文本。稚嫩的笔触,拙劣的表达,我却只感受到了字里行间溢出的力量。我曾写下“不负傲骨”的张狂,曾写下“所向披靡”的希望,曾张口就言“爱与世界”,也曾写给十年后的自己——“你总该成为理想中的模样。”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我紧紧攥着手中泛黄的纸张,甚至记不清,当年写下这些文章的孩子,是怎样的面庞。我惶恐,害怕望着镜中的自己,只剩漠然的神情;害怕执笔手中,再绘不出理想;害怕终有一天,与前路背道而驰。大概,这就是疼痛着的青春了。
“歇一歇,抬头看看吧。”我说。
我听见胸中好似有什么在横冲直撞,有什么在崩坍破碎。
再后来,我见到了群山衬着蔚蓝澄澈的天,见到了随风舞动的银杏叶,见到了小城独有的灯火通明——那是清晨隐在薄雾中的车灯,照亮校门前一整条街……原来关于远方,关于温暖,关于爱,关于明天,答案就藏在途中的一花一草,藏在慢慢长大的日子里呀。
现在,我以另一种执着的方式,将热泪赠予风,浇灌焕发生机的大地,在日复一日中,等待生于石上的玫瑰。
安徽省绩溪中学高二(8)班 章佳欣
指导老师:王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