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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与萧龙士:两位“老少年”
□江志伟
  
  萧龙士(1889-1990)国画家。原名品一,字翰云,因耳背而别署龙士,遂以号行。安徽萧县人。擅画兰、荷,早年曾受教吴昌硕门下。上海美专毕业。后执教美术多年。新中国成立后任安徽省文史馆员、省政协常委、省美协副主席、安徽书画院副院长等。一生致力于大写意花鸟,出版有《萧龙士画集》《萧龙士百岁画集》等。


  齐白石(1864-1957年)原名纯芝,字渭青,号兰亭,后改名璜,字濒生,号白石、白石山翁、老萍、饿叟、借山吟馆主者、寄萍堂上老人、三百石印富翁,生于湖南长沙府湘潭(今湖南湘潭),近现代中国绘画大师。早年曾为木工,后以卖画为生,五十七岁后定居北京。擅画花鸟、虫鱼、山水、人物,所作鱼虾虫蟹,天趣横生。曾任中央美术学院名誉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等职。代表作有《蛙声十里出山泉》《墨虾》等。著有《白石诗草》《白石老人自述》等。


  名画《老少年》。

  《老少年》是萧龙士当年正式晋拜齐白石为师时交上的“晋见礼作业”,画为3尺条幅,画的是一种名为“雁来红”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因其常在秋季大雁南飞时节变为红色,故又称“老少年”“老来红”,此画寓意为老而愈红、老而愈艳。
  乡土情结
  这篇小文,之所以要将两位年纪相差25岁的“萧龙士”与“齐白石”联袂介绍,首先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如下这些个鲜为人知的交集:
  他们都是安徽人。萧龙士是安徽萧县人,齐白石祖籍安徽宿州砀山人。
  他们是弟子与师父。在中华书局2004年9月出版的、享有“了解齐白石的百科全书”之雅誉的《齐白石辞典》一书的“齐白石生平”中,专辟“弟子”一栏,介绍曾正式向齐白石拜师学艺的人物,“萧龙士”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大有“关门弟子”之势。
  他们皆非早慧型的画家。齐白石直到受陈师曾的启发,一改早年的八大冷逸一路,自创红花墨叶一派,以其清新刚健、生机勃勃取代了八大的清高绝俗、孤僻幽冷,方成就了自己的艺术面貌。萧龙士亦然,真正进入艺术的成熟期,也是在70岁之后。
  他们皆来自农村,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和浓烈的乡土情怀之于他们是共通的。与传统文人士大夫居高临下的“他者”角度不同,齐白石是以平等的态度融入田园生活,发自内心的真诚使其作品在大众中获得了空前的感染力。萧龙士的画中,也始终充溢着强烈的田园乡土气息。其笔下的蔬果、家禽、荷塘小景、豆棚架下,有着一种直接来自田间地头的生动与鲜活。
  其实,我们之所以要将两位年纪相差25岁的“萧龙士”与“齐白石”联袂介绍,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一幅题为《老少年》的名画故事——
  优秀作业
  这幅题为《老少年》的名画,便是1951年萧龙士正式晋拜齐白石为师时交上的“晋见礼作业”。这幅《老少年》画为3尺条幅,是专为此次拜师齐白石而创作的,画的是一种名为雁来红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因其常在秋季大雁南飞时节变为红色,故又称“老少年”“老来红”,此画寓意为老而愈红、老而愈艳。
  关于萧龙士晋拜齐白石为师的史实是这样的:萧龙士虚怀若谷,对自己的技艺总不满足,日夜憧憬着对艺术永无止境的探索追求,强烈地萌发出向仰慕已久的国画泰斗齐白石拜师学艺的念头。那是1949年春节过后,淮海战场上的硝烟,刚刚被春风拂去。萧龙士就毅然邀约邻村画友刘惠民并带着外甥郑正取道徐州,日夜兼程地奔赴北京。一到北京,萧龙士就从同学朱天恨处打听到上海美专同桌同学李可染的住址。李可染见到萧龙士风尘仆仆的神情,一把握着他的手,又惊又喜地问道:“龙士兄,战事未息,来此必有要事!”萧龙士从容不迫地道:“没有什么急紧事,我是专程赶来想通过你们向白石老人拜师学艺的。”
  于是,李可染便带着萧龙士和刘惠民、郑正3人,来到跨车胡同一座古老、雅静的庭院,李可染向白石老人问候,然后把萧龙士等人介绍给白石老人。坐定后,李可染又向白石老人介绍说:“萧龙士是徐淮一带颇有名气的花鸟画家,他是慕名专程来京拜望您的。”白石老人看萧龙士亦年逾花甲,谦虚地尊称他龙士先生。这时,萧龙士深感不安地说:“齐老师,您老人家不能这样称呼我,我是专门来向您拜师的。”说罢,慌忙拿出作品,请白石老人鉴赏。白石老人看后大喜,拍案称绝,连说:“妙哉,妙哉!”于是,欣然命笔在萧龙士的《荷花》上题道:“龙士先生画荷,白石自谓不及。国有此人而不知,深以为耻,想先生不曾远游也。”接着又在一幅《西瓜图》上题道:“画瓜无多人,画能有如此之功,龙士外恐无多人也。”
  此后,萧龙士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北京登门向白石老人请教,请老人指点作品。他谦虚虔诚、勤学好问的治学精神,深深感动了白石老人的心,终于表示愿收萧龙士为弟子。萧龙士在北京的知己画友许麟庐听到这一消息后,欣喜万分,决定在他家举行拜师收徒仪式,并设宴庆贺。
  1951年仲夏的一天,许麟庐把白石老人和萧龙士请到家中举办拜师礼盛宴,并邀请到徐悲鸿、李苦禅、李可染等赴宴共贺。当大家把白石老人恭请到筵席上座时,许麟庐高兴地宣布:“现在拜师开始!”萧龙士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白石老人行了叩拜礼。白石老人高兴而风趣地说:“从今我又多了一位高足弟子!”宴毕,白石老人在萧龙士的一幅《墨荷》上写道:“龙士画荷吾不如也。”在一幅《老少年》上题道:“龙士为白石之弟子,白石自谓不及也。”之后,白石老人还根据萧龙士的生肖,给他镌刻一方带龙图的印章,作为师徒情谊的纪念。从此,这幅《老少年》国画和这方“龙图印章”,不但成为了萧龙士正式拜师齐白石的物证,更成为了萧龙士爱如珍宝的名画、名章。
   奇妙重逢
  那次京城拜师礼宴回到安徽之后,萧龙士便将这幅有着齐白石大师题字的《老少年》国画精心装裱后,悬挂在自己画室中最为显眼处,时刻鞭策自己齐门弟子、不断进取。
  有一天,萧龙士的同乡好友孙东民来访,见到这副《老少年》之后赞不绝口。萧龙士见他如此痴爱自己的这幅画作,于是,二话不说,就将此画取了下来,交到孙东民的手中,说道:“这幅画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孙东民有些意外,说道:“那哪行啊,君子不能夺人所爱”,萧龙士说:“我还能再画么”,推来推去,最后孙东民还是收了下来,说道:“那我就暂时替你保管吧,需要时我立即完璧归赵”。
  谁知孙东民的客气话竟然一语成谶,不久后遇上的浩劫就证明了此次赠画的英明。浩劫中,合肥的萧龙士遭到了抄家打倒的厄运,只是这幅《老少年》名画,因为转手孙东民而躲过一劫,于是,才有了此后的“画坛巧事”。
  1978年秋,孙东民怀揣这幅《老少年》名画走进萧龙士的家门,他来践行自己当年的“完璧归赵”的诺言来了。劫后重生,见到旧日好友,89岁的萧龙士已是百般高兴;再见到那副奇迹般地躲过劫难的《老少年》,萧龙士更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须臾,萧龙士才无比感慨地对孙东民说:“东民啊,我们能熬过来不容易啊!画能保存到现在更不容易啊!亏得给了你呢”……89岁的萧龙士铺平名画、奋笔疾书再题画:“喜见三十年旧作,龙士时年八十九岁题记”。
  画史牢牢记住了这段奇迹:相隔三十年,齐白石大师和萧龙士弟子,在同一幅《老少年》名画上题写感慨,大师题写“龙士为白石之弟子,白石自谓不及也”,弟子题写“喜见三十年旧作,龙士时年八十九岁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