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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北萝卜
□李星涛
   淮河从几十里外的蚌埠流经沫河口以后,便向北侧起了身子,袅袅地划了一道弧线。这道弧线与随着淮水运行的淮河大坝形成的图案,恰似一弯美丽的月牙,临北萝卜就生长在这弯月牙中。
  临北萝卜生长的环境与别处的萝卜不同。首先,临北萝卜生长的土地全是淮水携带泥沙所形成的湿润的沙地,一年四季水分充足;其次,临北萝卜所施的肥料一律是牛粪羊粪,而由这两种肥料滋养出的萝卜,一般一个月都不会糠心;另外,临北萝卜地大都紧靠着温情的淮河,长期受到淮水弥漫出的水汽雾气的滋润,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妙物。
  临北萝卜最具特色的有三种:珍珠萝卜,红心萝卜,青头萝卜。珍珠萝卜个头最小,形如灯笼,大小似珍珠,故而得名。这个小巧玲珑的家伙比较娇贵,须在塑料大棚中才可以养活。每年春节前后,它们便开始在大棚里绿起缨儿,胖起身子。一进二月,它们就被一小把一小把地扎好,红红火火地上市了。这种萝卜汁水丰盈,仿佛是一张小红纸包裹起的一小汪清水。倘若将它们轻轻拍一下,和淮河中的河蚌一起烧出来,其味更是妙绝。那小萝卜被河蚌的鲜味浸润透了,爽滑,清朗,味道比河蚌还要鲜美。那汤色白如乳汁,喝上一口,萝卜的甜味,河蚌的鲜味,一时间融合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与珍珠萝卜相比,红心萝卜就显得雍容华贵了。它和珍珠萝卜虽然形状相似,但要比珍珠萝卜大十倍。珍珠萝卜的肉质白得似雪,而红心萝卜的肉质却红得鲜艳,那种红不尖锐,融有淡淡的紫色,并氤氲着雾一样的粉色,好像是把萝卜种植在早晨的霞光中,吸收了彩霞的营养才长成的。谁能想到,在它那淡青淡青的皮肤下面,竟会藏着如此色彩斑斓的肉质。家里来了客人,洗上几个,咔嚓几声,切成三棱块状,红艳艳地摆放在盘子里,临北人骄傲地称之为“淮北苹果”。
  与前两种萝卜相比,青头萝卜最让临北人引以为荣。这种萝卜身材修长,形如圆柱,粗如小儿臂。青头萝卜,春末播种,初夏孕胎,盛夏长大,中秋过后才可收获,收获后的萝卜要窖至大雪时节才可上市。只有窖过以后,青头萝卜独特的味儿才会出来。青头萝卜的头部较青,颜色深如碧玉,越往下,颜色越浅,到了根部,已变成了淡淡的月牙黄。这种萝卜的肉质较脆,有一个叫作高脚青的品种,一不小心从秤盘中掉下来,就会摔成几瓣。它的肉质颜色比表面深,像是又青又绿的液体凝固而成,有着玉一样的质地。切开来,丰盈的汁液从碧青的颜色中就要滴下来,又克制状地忍着,保持着冰水相融的状态。吃上一口,你便明白什么叫作甜润,什么叫作爽口。每年冬天,临北人都会将青头萝卜洗净,沿着津浦线,一车皮一车皮地运到昆山、上海,让临北这青头萝卜,用它们特有的青汁去滋润江南那一片吴侬软语了。
  “萧县的葡萄砀山的梨,赶不上临北的萝卜皮。”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临北人自夸的嫌疑,但临北青头萝卜的皮吃起来的确独具风味。红心萝卜的皮儿可以剥下来,而且能剥出完整的,可青头萝卜的皮儿是剥不下来的,它和萝卜的肉质是连在一起的,要削下来吃。这种萝卜皮吃起来,脆生生、甜丝丝的,回味有一股苹果的清香。“打春的萝卜,立秋的瓜。”这句谚语是说萝卜一到开春就糠心了,可临北的青头萝卜却可以吃到珍珠萝卜上市的时候也不糠心。问起原因,临北人又会指指淮河,再指指沙地,神情充满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