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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荠菜香
□凌泽泉

  董静/摄 

  初春是破凌而出的荠菜牵着嫩绿柔弱的小手带过来的,不信你看,那碎齿状的叶片上就沾满了翠绿的春意,那细细的茎秆上也氤氲着春来的青涩味道,那顶在头顶上的如雪碎花,分明就是迎接春日来临的鲜艳旌旗,在日渐回暖的旷野之上,大大方方地占尽了风头。
  兴奋的是庄子里的孩童,臂挎竹篮的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中的小铁铲迫不及待地扑向田间地头,一头扎进荠菜的根部,热情地拱翻细碎的泥土,将一棵棵鲜亮的荠菜揽入怀中,劝说一朵朵碧绿的荠菜心甘情愿地躺进青青的竹篮。
  挖荠菜的少年中,也有我儿时的身影。犹记老家门前的祠堂墩上,每到初春,到处可见荠菜的身影,想必这里就是荠菜的天堂。名曰祠堂墩,其实就是一座被削平了头的小山,墩顶之上,原来建有的祠堂被拆除之后,整座山上到处都散落着残砖碎瓦。山之四周,除北坡和西坡较陡,仍密布刺槐林和竹林外,余下的两面,只在乱石乱草中零星生长着一些不成气候的杂树。
  或许是瓦砾支撑起了一个个狭小的空间,为种子们遮蔽了风雨雷电,让它们有了个安身的场所。春天一到,满坡的瓦砾丛中,满林的杂草地上,并不缺乏野花野草,蒲公英、黄花菜、小根蒜、拉拉藤、指甲草……不是从这个旯旮里露出小脸,就是从那方碎瓦砾中伸出嫩胳膊,抑或从一堆砖瓦缝中探出小脑袋。
  手握小铁铲,我喜欢翻开大块的瓦砾,把一棵棵躲在里面、皮肤被捂得有点雪白的荠菜请出来,我更乐于从草丛中把瘫坐在地里的一大朵荠菜连根挖起,然后把它们平放到竹篮中。顶着一头枯茅草的荠菜,被我从地里拉上来后,轻轻抖落去它们身上的草屑,眉眼依然十分清秀。
  平常的日子,鸡鱼牛羊肉早已吃腻,我们越来越缺少与草本植物的亲近,更缺少与泥土地里自然生长的野菜的亲近。一篮篮流淌着春色的鲜嫩荠菜,饱蘸早春的阳光,随着我们蹦跳的脚步,在竹篮中前仰后合。这些鲜活的荠菜,张扬着春色,蓄着初春的鲜香,在乍暖还寒的春日,亲切地鲜亮着人们的目光,真切地慰藉着人们的肠胃。
  很欣赏陆游的凉拌荠菜法,“小著盐醯助滋味,微加姜桂发精神”,这是品尝初春荠菜保有其本色鲜香的极好做法。在我的老家,人们给洗净沥干的鲜嫩荠菜撒上细盐,然后用手轻揉慢搓,待荠菜的叶渐渐变湿、嫩根逊白、盆底已现青色菜汁后,再取来白瓷盘盛上,待上半天一日,便可做山芋稀饭的碗头小菜,也可做米饭馒头的下饭菜。荠菜入口,那丝丝缕缕的清香便一头滑进肚里,悉心熨帖着人们的脾胃。
  早些年,父亲将挖回的荠菜清洗干净,放进刚出卤的豆腐乳里腌泡,只需两三个日夜,将之取出,便成了可口的佐餐之菜。荠菜的那份鲜香裹挟着豆腐乳的陈香,迅速攻陷了味蕾,让人不忍放下碗筷。品尝之后,留在齿间的那份清香依旧萦绕不去,让人嗓眼清爽、心怡神往。
  我老家的乡人们固执地认为,凉拌荠菜是对荠菜最隆重的赞美,也是对味蕾的最佳褒奖,更是对舌根和肠胃的最好礼敬。
  春来荠菜鲜,就让我们的碗头永远鲜活着一份春天的荠菜,就让我们的心头永远碧绿着如荠菜一般鲜香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