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老是想象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接我回家。
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留下三个孩子给我的父母抚养,作为长子的父亲尤其辛苦,再加上自己的三个子女,父母生活的重担可想而知。小时候农村缺吃少喝的,能跟大人一起去亲戚家吃酒是小孩子都渴盼的美事,可是母亲从不带我们,但是必定带上老姑。
有一次,母亲又要到亲戚家吃酒,大哥哥铁了心要跟随母亲一起去。那天吃罢早饭,大哥一直跟随着母亲,可是父亲已经把老姑驮在自己的背上准备出发了,大哥哭着闹着,非得跟着一起去,母亲随手拿了一根猪圈档子打大哥。母亲开始是连打带恐吓大哥,可是大哥拼命跟在他们后面,怎么撵也撵不回头,母亲气愤极了,就用力抽打大哥,由于气愤加上用力,木质的猪圈档子竟然打断了!但是即使打断了猪圈档子,母亲最终也没有带上大哥一起去吃酒,大哥哭得声嘶力竭,眼巴巴地望着父母带着老姑远去。
后来长大了一些,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母亲给我解释说,爷爷奶奶去世早,三个姑姑还没有成人,尤其是老姑姑,仅仅比我大两岁,能委屈我们兄妹三个,绝不能怠慢了三个姑姑,这样旁人才不会说闲话。
那时父亲担任生产队长,由于表现积极,得到公社的表彰,他的个人先进事迹还被记者采访登上过《滁县报》,因此父亲也有出差开会的机会。开会回来后老姑姑就能吃到水果糖,我们也有,但就一两颗,老姑姑的糖果却明显比我们多得多,过分的是,老姑姑还总在我面前显摆、嘚瑟,时不时问我有没有水果糖吃?我只有眼巴巴地望着她,祈望她能咬半块给我。
母亲的偏心直到姑姑们长大,先后出嫁,母亲都是按当时最流行的嫁妆作为陪嫁。我也嫁为人妻,每逢传统节日,我们姑侄都相约回家团聚,再加上自己的儿女,一大家子两桌人都坐不下,择菜、洗菜,烧锅、炒菜,那种热闹与亲情让左邻右舍羡慕。每到换季,母亲的衣服鞋袜都是老姑买得好好的,母亲的衣服尺寸老姑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一次老姑半夜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白天回家竟然在母亲头发里发现了一根白发!电话里,老姑声音哽咽,说她哭了半夜!放下电话,我对母亲的偏心瞬间释然,这么多年来,父母的良苦用心也被我理解,老姑对母亲的细心远胜过我这个做女儿的。
前些年,父母先后因病辞世,如今,每想起母亲在世时的种种“偏心”,让我一念起便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