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两只,朋友送的。两团热乎乎的肉,白若初雪,让我们既惊喜,又担忧。
初来乍到,两只精灵连个“家”也没有,缩在纸箱一角,稍有风吹草动,就拼命往一块挤,身体还微微发颤;等周围安静下来,它俩立马攀着纸箱壁,身体抻直,高高立起,耳朵直竖,像两条薄长的粉色天线,不停调整方向,探测空气中的讯息。
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我对小兔子的生活习性近乎无知,唯一的一点经验来自儿歌《小白兔白又白》:“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于是我洗了白菜,切了胡萝卜片,郑重其事地投喂。弥漫在嘴角的清甜,让它们放松了警惕,侧目,轻嗅,没有侦察到危险气息,一边左右环伺,一边往白菜和萝卜片靠近,渐渐放下戒备,嘟着三瓣嘴,咯吱咯吱啃起来。
垫在纸箱底的旧衣物,很快被尿湿,还铺上了一粒一粒的“小黑豆”。两只小白兔,一天只干四件事:吃,睡,尿,屙。不停吃,咯吱咯吱咯吱。吃饱了,一只缩在角落打盹;另一只,四仰八叉,仰面大睡。我以为它死了,手指轻触,迅疾弹起,攀上箱壁,欲逃离奔命。吃饱睡足,便开始倒腾人。不停尿,尿味弥漫;不停拉,如小孩滚弹子,一会滚出一堆。吃倒不怕,充足供应;屙尿,成了大问题,令人头疼。
儿子叫嚷:“骚死了,臭死了,不养了,不养了!”我抬眼怼他:“不是你吵着嚷着要养兔子?你想得到它们的温柔可爱,就得接受它们的屎尿。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得和舍,从来都是一对双胞胎。”“噢!”儿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懂非懂。
两小只,柔柔弱弱,却顽劣得很。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我还以为它俩在纸箱里闹。转身去阳台一看,我的天,它俩居然跳出60厘米高的纸箱。小的那只前爪耷在睡莲盆上,马不停蹄地嚼着莲叶;大的那只浑身湿漉,看样子是刚从睡莲盆里“逃”出来。不晓得可是知道理亏,怕挨骂,藏在洗衣机的角落,露出白白的蓬松的屁股和聊胜于无的短尾巴。睡莲叶被吃得豁牙半齿,没被吃的也没躲过一劫,被踩在水底,乱糟糟的。
真是两个要命的家伙,得赶紧给它俩置办个新家。同事送了一只小兔笼,还送了一次性环保袋,套在笼底的托盘上,接装排泄物。这下有了救星,定时抽出托盘,收掉环保袋,就能解决屙尿这个大难题。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小白兔拉的小“黑豆”,会顺着笼子的缝隙,滚进托盘。可其中一只小解时,撅着腚,淡黄色的尿液全滋到外面,淌得一地都是。尿一次,得拖一次,喷一次香水。我真想把它揍一顿,教训它,你就不能好好尿尿吗,非要滋到外面,像个不听话的娃娃。可它听不懂人话,我也不会说兔语,只能是对兔弹琴,瞎嚷嚷。
养了一阵才明白,我错怪了那只小白兔,它是爱干净,不愿意把尿尿在自己房间里,真是个小机灵鬼。爱美,又爱干净,有错吗?是我草率,错怪了小兔子。
同事送的兔笼小,小兔站不直身子,往上一爬,头就碰到了天花板;左右空间也小,耍也耍不开,天天窝在笼子里,憋屈。我赶紧买了个大笼子,长宽高加倍,一室一厅变成大“别墅”,刚需跃升至终极改善。放它俩进去,欢天喜地,尥蹶子撒欢。看来,还是大房子住着舒服呀。
晴好的天气,我会拎着兔笼下楼,摆在树荫下,让它俩听听鸟鸣,瞅瞅蓝天白云,看看星星月亮。它俩倒是乐意,乐此不疲地在兔笼里撒欢。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商量着把它们送人,可问了一圈,没人要。
搬进搬出,弄吃弄喝,还要给它俩收拾屙尿的烂摊子,确实让人心烦。但当我拿着萝卜蔬菜靠近兔笼时,它俩攀着笼壁站起来,竖着耳朵,热烈又急切、望穿秋水的样子,又让我的心里顿生爱怜。机灵,温暖,毛茸茸的可爱,迎面扑来。
有天晚上,我洗漱完毕,准备下楼拎它俩上来。一开门,胖的那只居然蹲在门口,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不知道是我忘记关兔笼门,还是它俩扒拉开了笼门。让我惊讶的是,大的这只居然认得回家的路,一级一级跃上台阶,循着熟悉的味道回到家门口。另一只呢?我心里立马紧张起来,打着手电筒,楼上楼下地找,寻了好半天,才在物业门口找到,原来它居然爬上了栏杆下的矮墙。捉到小的那只,我的心里才踏实。
原本心心念念想把它俩送人,但当它们“越狱”逃跑,我的担忧出卖了我们之间一点一滴建立起的互依。失去,才知道珍惜。
闲暇时,我会把它俩拎出笼,放放风。两小只皮得不行,一会不见踪影,一会又跑出来,鬼灵精怪。心里生了惦念,我出门后也不忘撸几片桑叶,薅一把嫩草,给它俩带回一份惊喜。摸摸雪白柔软的皮毛,点点眉心,它们也不再抗拒,眨着红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往我的手上蹭。那份亲昵,是爱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