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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酒事
  父亲总是戒不掉酒。
  父亲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年轻的时候一周两三次,现在到了不惑之年,次数慢慢变少,但是一两周必有一次,吃饭必喝酒,只不过喝得少了,更加克制了。我甚至总结了父亲在什么情况下会醉,那些喝多背后深深的快乐和心酸,每每想起总是一个带泪的笑容。
  父亲与朋友在一起时会喝多。
  父亲的朋友不多,但都真情流露,可谓挚友。几个大男人时不时小聚一番,开几瓶酒,酒的品质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喝酒的状态有几个阶段:清醒的时候,天南海北地聊,从房价聊到国家政策,从回忆往昔聊到孩子学习,再从趣闻轶事聊到老年畅想;喝到微醺了,就吹起牛来,长篇大论,慷慨激昂,像辩论像演说;再后来酒劲上头,兴奋异常,有时还好玩点文雅的,如飞花令。虽然肚子里没几滴墨水,但气势要拿足的。瞎编,也要编得文绉绉。父亲偶尔出此下策,另几位“大文豪”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真让人大跌眼镜。但,此状态下安安静静地想诗词并不能表达酣畅淋漓的兴致。划拳,这一传统的,被母亲称为“聒噪”的游戏就备受青睐了,时常听到父亲激动的喊声:“兄弟好嘞、三星照嘞、五魁首嘞、六六顺嘞……”
  是呀,觅几位知音好友,管他高雅粗俗,管他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开心就好。
  父亲想爷爷的时候会喝多。
  父亲一生最遗憾的事,大概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了。爷爷很早就去世了。那时父亲工作没几年,新婚,又有了我,生活拮据,一个月省吃俭用,也只能寄回微薄的生活费。据父亲说,有一次爷爷写了信来,小心翼翼地提到钱不够用——但贫穷,又哪能是“想”就能改变的?父亲无可奈何,爷爷也没有再提。但每当讲起这件事,父亲总是用他短粗的手指捂着因醉酒而发红的脸,哭得像个孩子,像个找不到家、迷茫又彷徨的孩子。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我自然对爷爷没有很深的感情,但父亲不同,那是生他养他的人,其中的悲切心痛与无尽遗憾,化作父亲黝黑脸庞上蜿蜒而下的泪水。
  当我取得了什么成绩,或是弄砸了什么事情时,父亲会喝多。
  在这个家中,父亲最爱我,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在我的童年时,父亲往往扮演着一个十分严厉的角色,所谓“黑脸”;而母亲呢,则温柔得多,所谓“白脸”。于是乎,当我受到父亲严厉的斥责后,总是跑到母亲那里去哭诉自己的委屈,顺带说些父亲的坏话。那时,我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后的保护和屏障。殊不知,在我寻求安慰时,父亲也在唉声叹气,甚至被我气得独自下楼,在车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心里满是懊悔与愧疚,一腔父爱被我拒之门外,不理解,不接受。
  有好几次,父亲在外面吃饭,回来之后醉得站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讲他小时候的各种经历,好的、坏的……一遍一遍重复着对我无比的信任和赞美。在他有些皱纹的脸上,微微湿润的黑色眼眸中,蕴藏着世上永不变质的情感——父亲的爱。
  五味杂陈,才是人生。但,我仍愿父亲喝酒是消遣,而不是消愁;愿父亲的“乐”多一些,“愁”少一些……合肥市第四十五中学八(6)班 陆漫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