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夜猫子,每天睡觉晚,还睡不熟,暗夜中的听觉尤其灵敏。平时深夜,我惯常静听远近的各种声音。
前天夜里三点多,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踏在了耳膜上。窸窸窣窣的节奏,如声声鼓点,令我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高度警觉的听觉神经,在大脑暗暗地指使下,悄无声息地地紧随那窸窣声,走走停停。
那一刻,很想跑过去,和“老朋友”来一个热烈的拥抱,道一声“好久不见,今天又见面了。”问一句“老友从何处来?”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多年前,那个夏夜,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令我汗毛一下子倒竖了起来。屏息侧听。听着,听着,听着。我火冒三丈:老朋友真是好脚力,我家住七楼,它也能寻上来。
本以为“打开窗户,打开卧室房门,咳嗽几声”,老朋友会知趣地离开。没想到,安静了一会儿,卧室里“涛声依旧”。不“锣对锣,鼓对鼓”地见面,看来不行了。
关紧门窗,打开灯,我使了竹竿四处一敲,老朋友就沉不住气了。它跑到床上,竹竿跟到床上。它藏到床头柜底下,竹竿进到床头柜底下。不管它逃到哪里,竹竿主打一个“紧紧追随”!
眼见暗斗不行,老朋友使出了明争的招术。不躲不藏的它,索性直接在四面墙壁上胡乱狂奔。几番下来,它突然收住脚,来个犀牛望月,呲牙咧嘴地飞撞了过来。恶向胆边生!竹竿愣了几秒,又扑了上去。
胜利之余,我不禁想起和老朋友“开撕”的往事。初中时,我一个人住在乡文化站内。一到夜里,房梁和报纸糊的天棚上就开起了“跑步运动会”。无奈之下,我只能听之任之。
时间久了,老朋友们拿我不作数,从上面下来了。它们不仅在墙根边来回走动,甚而堂而皇之地在床上、桌子上溜达起来。那场面,真叫一个欢实!
一天夜里,我刚睡下,老朋友就不时地从我枕边跑过。困乏的我,懒懒地挥了几下手。睡梦中,感觉左耳根处有动静,懒得理它,我转过头,继续睡觉。被骚扰得忍无可忍了,我抬起枕头压住耳边的声响,再睡。
几天后,刚躺下午休,我忽闻耳边处有异味。坐起,四方嗅了嗅,也没发现个所以然来。再躺下,异味还在。我反手往枕头下一伸,人哆嗦了一下,摸到了毛乎乎的东西了。
头皮发麻、脊梁骨发凉的我,嗖的一下,弹了起来。想了想,我转身又扑了过去,使劲按了一会儿,掀开枕头,一只巨大的硕鼠霍然眼前。
战战兢兢地拎起后,我才发现,刚才的举动纯属多余。显然,硕鼠已经暴毙几天了。记忆回溯,我只能确信,手中的倒霉蛋是遭遇了那睡梦中枕头的突袭了。
老鼠和我这样的农村孩子来往,不是一回两回了。再往前推,儿时打猪草、放牛,和小狗一起寻那田埂上、棉花地里的老鼠洞,是我常干的事儿。至于用老鼠夹捉老鼠,更是生活的常态。故而,我称呼老鼠为“老朋友”,一点也不为过。
如今,年龄大了,没了往昔执拗的意气,深夜再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禁莞尔一笑,这不上道道的声响里,也藏着有趣的记忆。面对它的邀请,我后续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