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的劳累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双双进入老年,不同程度地患上了“三高”等老年病,进而引发了脑梗,那些年,父母轮流住院,一次次的脑梗让父亲失语、失智,继而失能,瘫痪在床。过了几年,母亲也因脑梗瘫痪了。当时别的兄弟姐妹都工作繁重,脱不开身,妹妹主动辞职回家照顾父母。照顾失语失智又瘫痪的病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妹妹一度被愁哭了。这时妹夫安慰她说:一份快乐两人分享就成了两份快乐;一份痛苦两人分担就成了半份痛苦。别怕,我和你一起承担,一起照顾父母。于是他们夫妻俩承担起了照顾父母的重任。
妹妹先是在县城她家附近帮父母租了一套一楼的房子,把父母从乡镇接到县城,住得离她家近些,方便照顾。父亲因为失语,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哪里痛,他夜间睡觉总爱喊叫,别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喊叫,是身体哪里痛吗?一概不知。我妹妹要照顾奶娃,妹夫就住在父母的出租屋,每当夜间父亲喊叫时,他就及时起床,帮他按摩头部和腹部,并不断地询问他哪里不舒服。因长期卧床,父亲大便不能自主解决。妹夫就每晚帮他按摩腹部,通常通过按摩,父亲能解下来大便,如果按摩也不奏效,妹夫就给他用开塞露,有时也需要戴上手套用手抠。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不用围裙,不戴口罩,而我都是要带围裙戴口罩的。他说:“有什么?大小便就是五谷轮回,不脏。”他夜里不知道要起来几次,白天还要上班,他的眼睛里常常布满红血丝。
帮父亲洗澡,也需要妹夫把父亲抱来抱去,时间久了,他患上了严重的腰间盘突出,腰疼得不能抱父亲了,洗澡时妹妹就和他一起把父亲抬上抬下。他们给父亲买了昂贵的护理床,怕他得褥疮,又给他买了带有按摩功能的充气床垫,日夜充气按摩。
后来父亲又几次脑梗之后失去了吞咽功能,有人建议吃饭打鼻饲,但妹夫认为鼻饲对老人不好,坚持自己喂。他们把肉、菜、米饭放到豆浆机里打成糊状,再喂父亲。尽管是糊状的,可父亲还是会呛咳,他们就放慢速度喂,通常一顿饭要喂一个小时还多,妹妹一边喂一边看手机消磨时间。妹夫喂时一边喂一边看书等待。不久后,母亲也渐渐失去了吞咽功能,这样一顿饭喂两位老人通常需要两个多小时。父亲精神不太好,常常吃着吃着就昏昏欲睡了。冬天更是得放微波炉里加热好几次。
过了一年多,妹妹感觉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照顾瘫痪的父母,跑来跑去不方便,就想换套大点的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几经努力,他们卖掉了现住的单元房,在附近买了一套两层楼房,虽然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70多平方米,但是六口人总算能住下了,而且照顾父母也方便多了。新房子还带个小院,可以常常把父母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妹夫更是经常把父母推到附近的公园去遛弯。他都是一边走一边和父母聊天说话。我那失智失语的父亲曾一度不认识任何人,但只要看到他,就会露出由衷的笑容。
作为我父母的“半子”,我妹夫做了儿女该做的一切,甚至超过了儿女。我们从心底感激他,在妹妹困难的时候鼎力相助,和妹妹一起分担……在农村都认为父母绝不能死在女儿家的封建思想里,妹夫从不这么认为。他说:“这有什么?没道理的事。死在哪儿都一样。”他这个“半子”称得上有担当的真正的男人,真的是“一个痛苦两人分担就成了半个痛苦”。现在妹妹的子女们也经常帮他们,不怕苦累。不知不觉,妹妹妹夫已经照顾父亲二十多年了。母亲也被他们照顾了十余年,十年前去世了。
别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我要说“久病床前有‘半子’;”,妹夫是周围方圆几十里都难以找到的高素质,能吃苦,乐奉献的优秀的青年。他能成为我父母的‘半子’是我父母此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