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石如(1743-1805),安徽怀宁人,原名琰,字石如,号完白山人。邓石如出身寒门,一介布衣,藤杖芒鞋藤杖芒鞋,,浪迹江湖浪迹江湖,,寻师访友,写字刻印,书艺渐成,成为书法史上的一代开山人物。
在邓石如奔走求学的游历中,包世臣、李兆洛屡次提及邓石如交游寿州,梁巘对他的教导之功。包世臣《完白传白传》》记载记载:“辗转到寿州,时亳人前巴东知县梁巘主讲寿春书院……巴东见之叹曰:‘此子未谙古法耳,其笔势浑鸷,余所不能,充其才力,可以凌轹数百年之巨公矣。’”邓石如交游寿州,上演了一段堪称精彩绝伦的“伯乐识马”艺坛佳话。
三赴寿州
邓石如出身贫寒,祖父邓士沅耽于明史与书画却甘守清贫,父亲邓一枝“博学多通,工四体书,善摹印”也只能以课徒糊口。邓石如九岁启蒙,一年后辍学,十四岁便为生计“采樵、贩饼饵”,受家学熏陶,十七岁即以刻印鬻字维持生计。
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邓石如二十岁那年,父亲邓一枝在寿州设馆授徒,他随行助教,这是他首次踏入寿州。生活的艰难仍如影随形:行前其弟邓瓙送别诗写道:“月落晓鸡啼,行人正憔悴。兄行莫回首,回首肝肠碎。”(《怀宁县志》)即便在如此困顿之中,他追求艺术的决心也未曾动摇,时常“一筇一笠,肩襆被,日孤行百里”,去寻访名家先贤,自号“笈游道人”。然而命运残酷,祖父、妻子接连离世,青年邓石如不得不背负起沉重的家计负担。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邓石如再赴寿州,接替父亲执教私塾。此番定居时间较长,正是此次居留期间,他的足迹和才华被引向了寿州文化地标——循理书院,邂逅了改变他艺术命运的关键人物梁巘。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第三次寿州之行,源于梁巘的主动召唤。此时的梁巘在悉心考察邓石如数年之后,心中已有一个栽培计划——准备了亲笔书信,推荐他前往江宁(南京)富藏金石碑帖的巨擘梅镠家深造。
三次寿州之行,横跨近二十年(1762-1780),清晰地勾勒出邓石如从挣扎求生、崭露头角到获得关键助力的人生进阶轨迹。
古寺行侠
每次到寿州,为求节俭,邓石如都选择寄宿于城东北隅的报恩寺(与循理书院近在咫尺,同在“春申坊西大寺巷内”)。这段寄居经历,却意外地在他传奇生涯中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侠义篇章。
民国《怀宁县志》以“隐逸”为邓石如立传,书中生动描绘了一幕斗群匪救僧侣的场面:
“客楚时,有群匪聚踞僧舍,僧不能制。遇夜半,僧应门缓,匪怒捶僧。石如起救僧,一匪前斗石如,石如拳至辄踣(使之跌倒)。众匪齐进,又连踣十数人,遂大骇窜去。石如每被酒必述前事自豪也。”
这段记载虽略带小说笔法,却符合邓石如的身形秉性——史书记载他身材魁伟,胸飘美髯,目光如电,“一个人能制服百人”,且一生任侠尚气。推测其情境:夜半匪徒敲门甚急,小僧开门稍迟便遭拳脚,被扰清梦的石如愤而挺身。余匪蜂拥而至,石如毫无惧色,如同处理一方需多次击凿的印石,接二连三击倒多人,最终群匪仓皇败走。
这发生在寿州报恩寺的惊魂瞬间,活脱脱折射出一个寒门艺术家的别样生命色彩——他既是布衣寒士,是鬻字刻印的匠人,也是身怀绝技、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
结识梁巘
梁巘(1710-1785),字闻山、文山,号松斋,又号断砚斋主人,安徽亳州人,清朝著名书法家。梁巘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颖。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中举,曾入咸安宫教习,其间书艺受成亲王永瑆嘉赏。后任湖北巴东知县,因难忍“冲、难”之地俗务缠身,辞职归乡。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受知州张佩芳延请,出任寿州循理书院山长,直至去世(1785年),主掌寿州文教长达十五载。
邓石如与梁巘的相遇,发生在其第二次寿州行期间(1774年左右)。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为引起梁巘注意,邓石如在书院外摆摊卖字,此说虽富戏剧性但未必可靠。更合理的场景应是:在书院内,邓石如受请为学子刻印,用娴熟的小篆在扇面上题字,其作品偶然间呈于梁巘眼前。这位德高望重又眼光犀利的老山长,只一眼便洞见了这位青年刻工书艺中的天才火花与局限。面对众人,他一声叹息夹杂着惊人的预言脱口而出:“此子未谙古法耳,其笔势浑鸷,余所不能,充其才力,可以凌轹数百年之巨公矣!”(包世臣《完白传》)在帖学仍占统治地位的时代,梁巘竟从邓石如篆书尚未规范化的笔势中,洞见了某种足以超越时代的雄强生命力。这声赞誉,非宗师慧眼不可得出。
尤为可贵的是,梁巘并未让邓石如行繁琐的弟子礼,而是以同道之心相待。在近六年的密切交往中,他倾囊相授:不仅亲笔示范指点其字画得失,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数十年积累的书学秘籍——珍藏的历代名家碑帖,无私敞开任邓石如日夜临习揣摩。包世臣称梁巘“以工李邕书名天下”,他所代表的正是以笔法精熟、渊源有自为核心的帖学正统派。但他竟能在邓石如这种根基尚未规整但才情奔突的创作中,感应到一种不可阻挡的新兴力量。这在当时几乎是艺术预见的奇迹。
当梁巘敏锐捕捉到邓石如书艺瓶颈,并亟须金石资源滋养时,便亲自铺纸作书,将他郑重地推荐给朋友江宁梅镠朋友江宁梅镠。。梅氏为宋以来江南望族,“家藏家藏‘‘秘府异珍’’和秦汉以后和秦汉以后历代许多金石善本”。”。江宁八年江宁八年,,邓石如在梅家潜心观摩临习历代名碑法帖,,为其成为一代宗师奠定了至关重要的基础。
师生情重
邓石如在寿州得到梁巘的赏识栽培,授以笔法,这种师生情谊,并没有因邓石如赴江宁梅家而终结。文献记载,他们始终保持通信往来与艺术互动。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邓石如“作数章寄闻山”。乾隆五十年(1785年),梁巘亲自临摹《淳化阁帖》赠予邓石如。
邓石如晚年作诗深情追忆寿州受业时的师徒之谊:“寿阳荆识梁鸿座,风度时亲梦寐间。问讯一帆清颍水,乡心几叠皖公山。”
在寿州身为布衣寒士的邓石如有幸结识高洁睿智的贵人梁巘,成为自己艺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际遇。而梁巘风骨气度令自己难以忘怀,常常在睡梦中回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和谆谆教诲。梁巘是亳州人,从寿州乘船沿淮河颍水交汇口再西北上,正是通向老师家的方向,而皖公山矗立西南,正是自己故乡方向。诗中充满了追思与感念之情。
对梁巘而言,寿州循理书院的十五年亦是其艺术生命的辉煌篇章。其间,他以其书艺与书道理论,使“今寿子弟之学书者能通晋唐法”(《寿州志》)。除了邓石如,他还培养出本土张佩、萧景云、姚扬等众多书家。书风在寿州臻于成熟,留下大量精绝石刻。《承晋斋积闻录》载其书碑五十三块,其中寿州一地即达十五块之多。张树侯《淮南耆旧小传》记载:“自元明以来,书家崇尚阁帖,讲碑学者少焉,梁先生当碑帖代谢之际……主吾寿书院讲席最久,以故石刻墨迹,至今吾寿为多。”这些碑刻不仅是寿州的文化遗产,也是梁巘书法艺术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