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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不用橡皮擦
□凌泽泉
  记得上小学时,语文老师让我们抄《静夜思》。我一边抄,一边想着放学后要和小伙伴们去操场沙池跳远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竟将“床前明月光”写成了“床前明日光”。待到停笔时,才发现写错了字。赶忙取来橡皮擦,在本子上使劲地擦。那块橡皮擦已用了很久,有些发硬,擦起纸来沙沙作响,像在抗议我对它的粗暴。由于擦得太过用力,错字的那一块被磨出了毛边,最后错字虽然改了过来,却把纸张弄得皱巴巴的。交作业时,我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老师责怪,谁知老师只是轻叹一声说:“写作业一定要专心,橡皮擦不是万能的。”
  另一件事发生在初二的一次物理考试上。最后一道大题,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解答,便在试卷上胡乱画着,等到回过神来,试卷边缘已歪歪扭扭地站着一个小人像。我吓坏了,赶紧用橡皮擦去擦,可那深蓝色的墨水线条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擦不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只好用劲去擦,竟把纸擦破了,露出了一个小洞,交卷时,我低着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后来试卷发下来,那个破洞边被老师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旁边写着:不能在试卷上乱涂乱画!那个感叹号像一把尖刀,一直刻在我的记忆里。
  年少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橡皮擦能擦去一切错误。写错了字,擦掉重来;画错了的线,擦掉重画。长大后,历经了纷繁世事,才恍然知晓,这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那年秋天,父亲生病住院,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爸这次病得不轻,后天要做手术,你有空就回来陪陪他吧。”当时恰遇工作忙,我便敷衍道:“等忙完这阵子就回。”谁知这一等,竟是一周后。等我赶到病房,他已做过了手术。我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想起上次回家还是半年前,内心不觉产生一份自责。早在几年前,我就答应带他去外地旅游,却因各种事务一拖再拖,承诺一直没能兑现。现在他身体虚弱,根本出不了远门。我多么希望能有一块神奇的橡皮擦,擦去我过去的疏忽,擦去那些已流走的时光,让一切重新开始,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橡皮擦?时光一旦流逝,就像钢笔字渗进纸张的纤维里,再也擦不去了。
  上周,和妻子发生了一回争执,原因是她说我总把臭袜子乱扔,我说她太过计较。我们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她摔门而去。等她气消回来,我们又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那些伤人的话语就像铅笔在心上划下的痕迹,即使后来擦去了,也会留下淡淡的印痕。
  生活中发生的许多事,不像铅笔字那样可以用橡皮擦轻易地擦去了重写,比如父母的等待、爱人委屈的泪水、孩子渴望陪伴的眼神……可我们总是在最容易擦掉的时候最不小心,等到墨水渗进了纸的纤维里,才奢望要是手中有一块能擦去一切的神奇橡皮擦,该有多好啊!
  人生没有能擦去粗心与麻木、失败和伤痛的橡皮擦。大好时光,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落笔之前多思多想,尽可能少犯些需要橡皮擦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