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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江“一叶”满庭芳
□司舜

  李龙/摄

  泾江,宿松洲区最大河流,全长10余公里,是连接湖区与长江主干道的人工河道。舟楫时代,水运的兴盛让泾江两岸繁荣起来。因为商贸与航运需要,于是产生了渡口。泾江沿岸兴盛一时的渡口有横坝头、下夹口、老洲头。因为横坝头正好处于长江进入洲区的咽喉,形成了天然的码头港口。“泾江横坝头,洲上小汉口。”说的就是舟楫时代这里的热闹与繁华。泾江是地属古桑落洲的江西德化县(现为九江市柴桑区)北部地区连接江南省(1667年后为安徽省)安庆西南地区的航道,三省交界,商贸繁华,港口起始于明初,兴盛于明末清初。前后累计,泾江水运存在的时间长达五百余年。
  渡口虽废,但时光不老,故事还在。
  书香家风一脉传承
  泾江从大官湖入口缓缓向南流淌,在坝头港拐出一道美丽的九十度湾区,河道右侧就是坝头小镇。坝头古街,沿河道呈丁字形布局,是一条承载着商贸记忆、家族荣耀与文化灿烂的历史街巷。“一条小街市,半部民国史”,说的就是坝头小街人才辈出、人文荟萃的情景。
  泾江“一叶”满庭芳。先讲一则在坝头街妇孺皆知的故事:叶符初十四岁中秀才时,县府敲锣打鼓来叶家报喜,未见秀才其人,遂派家人去唤,寻得他时,正与小伙伴们在稻场上打钱墩、玩陀螺。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后来成为一位名宿,是人人赞不绝口的“大先生”。
  叶符初(1888-1953),1902年考入京师大学堂,主修外语,毕业后长期任教于安徽高等学堂、国立安徽大学,并于1926年参与了安徽大学的筹建工作。在那时的安徽省府安庆,叶符初是十二位筹备组成员之一。
  1906年3月至1907年6月,著名教育家严复先生任安徽高等学堂学监,治学期间提倡西学,侧重外语,这正发挥了符初先生所习外语专业的特长。在此期间叶符初与皖籍名人许世英、胡适、姚永朴、刘文典、程演生等都有工作上的交集。安庆被日本占领后,符初先生回到家乡坝头,坚持开堂办学,叶家有十多名子弟在这里完成高小教育,成为当时家族集体文化高峰。
  符初先生属于典型的“书香门第”出身,爷爷叶际春,是最早走出泾江的风云人物,他1885年光绪乙酉科考取拔贡第一名,留京经殿试,在国子监任终身教习。叶际春子叶云卿就读于京师大学堂,习法政、数学专业,毕业后曾执教于安徽高等学堂(安大前身)。
  叶家近系也是人才辈出。一大批叶氏子孙、姻亲后辈均受到良好教育,形成一种书香家风的传承。
  柯文辉先生就是其中一位杰出人物,柯先生1935年出生于安庆,是中国当代著名书画评论家、鉴赏家、美术理论家,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研究员。曾任当代国画大师刘海粟秘书十年,其间与刘海粟、林散之、李可染、钱君陶等艺术大家相交甚好。
  先生在抗战时期就读于坝头小学,他从泾江出发之后继续念书、不断深造,其后文艺创作成果丰富,曾借鉴无韵小赋及禅宗思维改造舶来散文诗,创作《禅师与少女》;著就史诗悲剧小说《司马迁》;创作写意诗境剧28出。散文集有《钓梦》《碧虹》《潜流》《陪画散步》《石上逍遥》。传记有《刘海粟传》《弘一大传》《孤独中的狂热——卫天霖传》《关良》等四百万言。
  熟悉柯文辉先生的人都说,先生才华横溢,是真正“读破万卷书”的人,先生发蒙于坝头小学,学校始建于1915年,全名为宿松县南二区新式小学,开设数学、音乐、美术、体育诸课。
  名仕“垒出”的文化山脉
  早在一九一五年以前,叶云卿先生在京师大学堂就读时,就与当时在一起读书的侄子叶符初酝酿回乡办学之事,符初先生欣然同意。
  叶云卿是京师大学堂的骄子。他从京师大学堂数学科、政法科毕业。辛亥革命后,在安徽省高检总署任推事(即审判长)。看到外敌侵入,不满官场腐败,鱼肉百姓,愤然辞官!主张教育救国,工业救国。
  当时叶氏叔侄二人认真讨论了学校的模式,决定改掉私塾先生教学生死记硬背的方法,开一代风气之先。他们分两步走,一是由叶符初先生与县教育主管部门联系,争取公费;另外在家乡号召乡民参加办学建设。
  符初先生跑了多次,找到县里主管教育的官员,阐述坝头必办新学之需要、之迫切。主管官员被他一心为民为国的精神所感动,终于拨付七十串明钱(明朝时铸造)助学。
  叶氏众人向坝头乡绅提出倡议:公费自助。自己家首先拿出一大部分钱来创办学校。凡有子、女入学者,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本来念不起书、请不起先生的穷苦人家,都踊跃报名参加学校建设。
  叶氏一族众志成城,捐出祖传家产,创办新式学堂,这是宿松县第一所新式教育学校。校舍建于他们府第旁边。学校开课后,第一批有三十个学生报名,男女都有,开了女生入学之先河。叶云卿、叶符初先生除了自己任课,还聘请了很多当地甚至外地有名的先生。
  先生向学生灌输爱国思想,将苏武牧羊的故事编成朗朗上口的儿歌:“苏武、苏武,持节志不辱。雪地又冰天,忍辱十九年。渴饮雪,饥餐肉、牧羊北海边。一朝回汉界,喜地又欢天。中华儿女好榜样,爱国又自强,人人都争先。”并且还谱成曲子,用手风琴伴奏。孩子们第一次在学堂里学唱歌,欢呼雀跃。
  学校编写的教材,诗与画结合,易看易懂易记。比如课文《送寒衣》,画了一个邮筒,一个绿衣邮差送来寒衣邮包。邮包旁是蝇头正楷儿歌:“寒风习习,冷雨凄凄。绿衣人来,送与棉衣。母亲心里,想起娇儿。没有寒衣,怎挡风雨?针针线线,密密缝起。一针一线,娘的情意。儿好好学习,儿好好学习。报效国家,报效乡里。”
  学生在新学堂里学到了国语、算术、英语、修身养性、音乐、体操等课。这些教材都是从上海书局寄来的,可见办学者叶氏一家当时思想有多么前卫!
  下课后,学生一窝蜂涌向操场,玩游戏、哑铃、秋千、单杠。体育课上有远足,音乐课上有洋鼓洋号,还排练新的节目。
  节假日时,坝头热闹极了,洋鼓洋号吹得乡亲们从家里涌出,看新学堂里排的节目。
  触及灵魂的教育是最高的教育,教育如果孕育出姿态各异、生龙活虎般的各样人物,那个时代的教育就值得反复回望和致敬。
  坝头小学历经数十年,无论怎样艰难,即使受到兵荒马乱的侵扰,叶氏一族始终不曾放弃。他们兴办教育的意义和影响其行甚远。奔流不息的泾江还在汩汩流淌,它见证了当年叶氏家族那一群仁人志士追梦的脚步。一个家族,如果与时代和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道路认同,目标认同,价值观认同,那他们的人生就像泾江河道上的浪花,永远闪耀不息。
  “闻说横坝头,士比鲫鱼多”,名仕可以“垒”出一座文化山脉,坝头小镇曾经的辉煌与繁荣,也让走出故土的人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