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早产的幼燕,在热带的斯里兰卡破壳而出。老燕们说,我体内流淌着华夏麻燕的血脉,是北方辽阔疆土燕种的后裔。当我在湿热季风中抖擞初生的翎羽时,从长辈们凝望北方的沉默中,我读懂了宿命的召唤。我的根在中国山西,在那重峦叠嶂的黄土丘陵间,在斑驳木梁与晨雾缭绕的屋檐下。而今,我必须在清明之前,追随燕群,飞向那个素未谋面却魂牵梦萦的故乡。
不知飞越了多少个晨昏,我始终沉默地振翅前行。当翅膀掠过黄河汹涌的浊浪,当身影倒映在宽阔的河面上时,老一辈的夜语突然在耳边回响:“过了黄河水,便是回乡了。”刹那间,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北方的风裹挟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铭刻在血脉里的故土芬芳。我抖擞精神,奋力向前。
暮色四合之时,我停驻在一汪清泉边啜饮。展翅飞至殿宇檐下的横梁小憩,彼时正值西周盛世,琉璃瓦在夕阳下闪耀。忽闻环佩叮当,众人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年,侍从们纷纷躬身行礼。夜风送来低语,而后一声“改唐为晋”的宣告响彻云霄。翌日破晓,工匠们便开始大兴土木,雕梁画栋间,“晋祠”的鎏金匾额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多年后我方知晓,那汪清泉竟是传说中的难老神泉,那夜栖息的飞梁后来成了圣母殿的脊檩,而那位少年太子,正是开创晋国基业的唐叔虞。
俯瞰武周山岩屑窸窣,释迦牟尼的轮廓在工匠的凿刻下渐显——这是北魏拓跋珪驾崩后敕建的佛国工程。经年累月,一尊尊佛像在崖壁上生根,最终化作绵延的石窟群,后世称其为“云冈石窟”。我衔起一块风化的碎石继续北行,掠过悬空寺凌空的飞檐,几乎触到长城斑驳的垛口。转眼间,民国初年的硝烟已在风中飘散。清明时节的细雨沾湿羽翼,我随着燕群调转方向,开始向南的归程。
忽然,炮火撕裂了天空。硝烟中,一座古塔奇迹般屹立,千百只麻燕绕着塔身盘旋,宛如守护的精灵。多年后方知,那座承载着战火记忆的应县木塔,竟在时光中慢慢倾斜。
恍然间,我已盘旋在忻州古城的上空——这方天地,正以砖瓦为墨,书写着古今交融的和平诗篇。
晨光初绽,作为燕群中最后启程的游子,我在黄河古渡口久久徘徊。俯身啜饮一口混着黄沙的河水,让这片土地最原始的馈赠浸润心脾。当长江的浩渺烟波在翼下铺展,羽尖还沾着太行山的晨露——原来用翅膀丈量三晋大地,方是读懂故乡最深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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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老师:花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