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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气薰人
  □岳西朱王芳
  第一朵栀子花开的时候,园中就弥漫着栀子花特有的香气。初夏的阳光开始变得浓烈,打在花朵上,花儿有了明亮与阴影的对比,小园的色彩层次更加丰富。到了睡不着懒觉的年龄,清晨起来,就是看花。
  一早上就在园子里发呆,栀子花一朵、两朵、三朵……数数又忘记了。又数花瓣,三层花瓣,下边两层都是六片,最上一层四瓣,花心点缀着黄色的花蕊。摸摸花瓣,有点肥厚粘人。有人嫌弃栀子花香过于浓烈,汪曾祺曾在文中替它抱不平,“栀子花粗粗大大的,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他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中年以后,觉得世事可谅,何况是一朵美丽的花?近年来心境大变,很多人或事觉得无甚意思,养养花草却甚有意思。说“有意思”最多的是写《枕草子》的清少纳言,她觉得“有意思的事”都是些细微美好的情景。
  《枕草子》多年前有一本,搬家时遗失了,几天前从网上又买了一本,闲时翻翻《枕草子》也是有意思的事。常常面对这些花,我的心变得柔软,是怀人是思乡,抑或迟暮的悲凉?常常发着呆,只想静静与花相守,此花开,彼花谢,如见故人。你看这盆栀子花,花骨朵如一根根绿手指,笔直竖着。白色的花瓣打开了,香气四溢,到了傍晚,一天的花期后,花瓣就枯黄了跌落地上。花开花谢是生命的常态。花期最短的是那牵牛花,早晨静悄悄开放几个小时就闭合凋谢了。晚饭花,也叫夜来香,晚上开放在无人知的角落。不管花期是否长久,是否有人赏识,它们兀自开着,热烈绽放着。
  生命力最强的还是园子里的指甲花和端午堇,每年自生自灭。无人问津的它们,每年从墙角的缝隙里钻出来,一点点发叶开花,到了五月给你惊喜。那棵端午堇长丈余,枝干上花朵密簇,节节向上,就像乡下的姑娘活泼泼、无拘无束的性子,也像我那已九十岁却还在操心琐事的祖母,不惊不扰地活着。想起早早去世的祖父。我小时候,祖父疼爱我,端午花开了,撕一片花瓣贴在鼻子上,扮红公鸡逗我玩。祖父爱喝点小酒,常常兴余拉拉胡琴,唱几句高腔。
  祖父如果健在该多好啊,我一定在这园里陪他喝几杯小酒,唱几声戏。一个朋友在乡下做民宿,偌大的门前广场栽了草皮,不知种啥,我建议他栽绣球,长长的绣球大道,将会是最靓丽的风景。盆栽的绣球也可观,花色红、蓝、白都有,花色可调。汪曾祺小时把绣球剪插到瓶里,加一点颜色,吸到花瓣里调色。念书时,我们也曾把兰花放到红墨水瓶里调色,少年心性大多如此。朋友说,我的酒馆就叫绣球酒馆,绣球花开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喝酒啊。
  最好的喝酒天是雨天。下着小雨,几个朋友对这园中的花喝酒。朋友不要多,两三人足矣。看着那密匝匝的木香和凌霄叶爬满墙头,白色细小的木香花在雨中楚楚可怜,黄色的凌霄花仍张开花瓣吸着雨水,饱胀的样子让人动了情思。我们就这样坐着。想起宋黄庭坚的花气薰人帖:
  花气薰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