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孙邦明
江淮梅雨,雨润万物,偶有溽热。雨后初霁,草木葱茏,青翠欲滴。嫩黄的石榴,毛茸茸的黄瓜,攀爬的丝瓜,沾着水珠的茅草,绿茵茵的稻秧,鲜活竞放,充满着欣欣然的希望。邻居的空中花园,一凼丝瓜藤架,开得黄灿,惹人喜欢。盛夏的清晨,放眼望去,满眼清凉,一藤温馨的乡土气息。
儿时在乡下,土坯屋,篱笆院,每到盛夏,簇簇的柔软的藤蔓,四处旁溢,沿着篱笆墙,老槐树,木窗棂,肆意地舒展蔓延,层层叠叠,像古老的战士穿上鱼鳞铠甲,精神抖擞。那些柔韧的身躯,向着乡村无限的空间探索,显示出勃勃的生机。如同这乡间勤劳的农人,奔波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往无前,不知多少个沧海桑田。它们扎根一隅,无论命运多舛,总是风雨兼程,默默地坚守着一方水土。
匮乏年代,丘陵家乡,寸土寸金。每一块土地,皆被勤劳开垦播种,一代代人祈盼这古老的土地,焕发青春的活力,收获丰硕,跨过贫穷。母亲种地是认真的,山旮旯里扣出来的菜园地,总是被打理得清清爽爽。套作的蔬菜瓜果,一茬接着一茬。春夏秋冬,把古老土地的能量发挥到极致。有时想,人类的许多智慧,往往是生存或生活所逼,逆境中奋起总是有活路,且能走上幸福生活的。
盛夏篱笆院,包含着童年的快乐。晨曦中,沐浴微风,摇曳着鲜活清凉;烈日下,斑驳的老槐树静伫,藤蔓萋萋,知了嘶鸣;然夕阳西下,农家小院,热闹喧嚣。父亲担来两桶老井水,南瓜瓢扑湿院地,细尘腾起,石头地饱吸,除去炎热。凉床搬来,稀饭红薯上来,一家人盛夏的晚饭,在篱笆院里铺展开来。母亲最是忙碌,收拾、洗刷,烧水给我们沐浴,扑上爽身粉,爬上被岁月染成紫色的凉床,乡村的夜晚成了我们童年盛夏想象的舞台。忙碌一天的母亲,这才歇下来,却又手摇蒲扇,为我们驱赶着蚊虫;父亲打开话匣子,讲民间故事,讲乡土风情,讲英雄事迹,小院一家人其乐融融。夜渐深,蝉鸣歇,蛙声起,繁星点点,银河灿烂。仰头数着星星,想象着浩瀚宇宙,向往村外精彩的世界。
物转星移,离乡三十余载,老屋的篱笆院消逝,然生我养我的故土以及那爬满藤蔓的篱笆院的人间烟火,依然令我记忆深刻,难忘与回味。一藤篱笆院,一袭清凉夏,也是一辈子的精神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