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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徽州
  □黄山鲍文忠
  “进门一杯茶”,是徽州的传统,也是徽州的礼仪,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青春年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尊崇。
  茶叶是最能代表徽州的物产,在连绵云雾中生长,吸纳山间灵气和百花香气,又经历烈火焠烤和重力捻压。冲泡时,杯中会释放出巨石的坚劲、云雾的缠绕和百花的清香,喝一口便品尝到徽州的味道。
  徽州茶有很多种,最为出名的祁门红茶、太平猴魁、黄山毛峰,是大家所熟知的,已经声名远扬了。除此之外,花茶、屯绿(炒青),还有一些小众的茶叶,譬如顶谷大方、松萝茶等,也十分出名。
  而我最爱徽州的绿茶,本质本味的徽州味道。
  印象中,我的老家歙县石门,待客的一杯茶便是徽州炒青。那时上等的炒青卖给国家,所留极少的一点,是在贵客临门时端出来,以示尊重。自己平时喝的“粗茶壳”,鲜叶较老硬,品质稍次一些,但清香不减,夏天极为解渴。
  生产炒青的程序我都熟悉,从采茶到制茶,从茶苗培育、到移栽、茶园管理,茶园的松土、除草、施肥、杀虫、修剪,到现在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干得有模有样。
  制茶是小时候最为难忘的一段经历。一般白天采茶,制茶都在晚上。茶厂里有一个十分巨大的木制水车,直径可能有8到10米,从溪流上游挖渠引水到茶厂,水车转动带着制茶机器运转。除了炒锅和用于烘干的滚筒,整套机器全是木制品,连转轮和成套的揉捻设备都是木制的。炒青制作并不太复杂,一般经过杀青、摊凉、揉捻、烘干几道工序之后,便会生产出条索紧实细密的绿茶。
  春茶时节,学校放十五天的茶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农活。大人在制茶的时候,一群小鬼也跟着学模学样,或是打打下手。譬如,在大人的安排下,杀青时候的添柴、退火,杀过青的茶叶搬去摊凉,烘干后拣去老叶和茶梗,还有茶叶装袋等等,小孩们能干的活,大人也乐得放手指挥了。更多的时候,还是大家在那个难得的、全村唯一有电灯光亮的地方,嬉戏玩闹。累了,困了,便睡在茶厂里,直到天亮。那时我们乐此不疲。
  每年在茶厂短暂半个月的夜晚,成为最有趣味的记忆,人生中最丰满的一部分。
  对于绿茶,徽州炒青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炒制过程是生活的磨难和鲜叶的涅槃。冲泡时,颗颗嫩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开,让人深深感受到徽州的秀美山川和幽幽仙境。而黄山毛峰更多地给人以雅致的感觉,散发出来的清雾和流香,让生活充满了艺术品味。
  漕溪是黄山毛峰的原产地,19世纪中期,毛峰茶就开始闯荡上海滩,用嫩芽、泉水和清香征服了上海,并逐渐名扬四海。漕溪四周的村庄,黄山毛峰的生产很快兴盛起来。每年春季,围绕着生产、制作、销售毛峰茶,大家开始忙碌起来。上世纪90年代初的春季,我会在村子里度过,有时就住在农家。或许是一直生活在茶乡的缘故,我跟茶人学会了毛峰的手工制作方法。
  毛峰茶只生长在黄山及其周边地区的深山之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品尝到道地的黄山毛峰。气候要风调雨顺,不能出现秋冬大旱和倒春寒的天气;土壤的墒情、肥力合适;茶树生长的光照、温度、湿度适宜,才能生长出圆润、饱满、清嫩的芽头。采摘的时机要把握好,一芽一叶初展或展开、一芽二叶初展最好。采摘时要细活轻做,两指捏住嫩茶梗掐断,这样才能确保芽叶上的白毫如初。
  手工杀青是火候和手法的艺术。锅烧烫,手抓一把嫩芽,下锅之后顺着芽头边翻炒边整理,不能焦边,除去青气,杀出香味来。揉捻时,把杀青后的芽头放在圆箕里,整理好,轻轻捻压,不破坏条形和白毫。数次之后,将芽头一一摊开置于炭火之上烘干,黄山毛峰茶便做成了。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那些年,每年我都能喝到头采毛峰新茶。农家用山泉水冲泡,毛峰在冲泡过程中亭亭玉立、白毫毕现,缕缕轻雾升起,百味花香弥漫,黄山毛峰在浴火之后重生,生发出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