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侯朝晖
冬日里,我路过公园。风中裹挟着寒意,但阳光轻洒在一大片枯荷上,宛若一幅水墨写意。
大约在春末夏初,这片平静的湖面忽然冒出嫩绿的新叶,东一枚,西一枚,零零散散,先是小小的,蜷缩着,仿佛初生的婴儿,让人怜爱;渐渐地,舒展开,大及拳头,大及碗口,大及面盆;继而,被一秆荷茎撑起,顶出水面,亭亭玉立,如伞如盖。若是清晨,荷叶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像珍珠落在碧玉盘中,玲珑可爱。
到了盛夏,湖面已是碧绿一片。宽大的荷叶挤挤挨挨,高低起伏,随风摇曳,如同舞女的绿色裙裾。荷叶丛中,箭一般竖着朵朵荷花,粉红色的脸,一副欲语还休的羞涩模样,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瓣初展,有的悄然盛开……阵阵清幽的荷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湖畔驻足观赏者有之,忍不住用手机拍照者有之,大家争睹荷的风采,何其羡慕荷的芳华!
而现在,竟是满目枯荷。枯茎或倾斜、或倒覆、或曲折、或依然坚挺;枯叶或褶皱、或破残、或卷曲、或披覆。枝叶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但是,仔细观察,发现它们虽然风华不再,却毫无衰败、萎顿之象,在铁画银勾的姿态中,有一股执着坚守的倔劲,一分洗尽铅华的超然,一种历尽沧桑的禅意。尽管,眼前的湖畔不见喧哗。如同某种精彩的人生,在经历一场盛大的演出之后,完美谢幕,观众散尽,只留下清冷、落寞。
隐隐有乐声传来。原来,不远处的湖畔长椅上,端坐着一位老者,正面对湖面,专注地拉着二胡,曲调悠扬、舒缓,就像春日里的溪水与和风,骨子里似乎有暗藏的暖意;稍远一点的石拱桥头空地上,一群老人正伴着音乐的节奏在练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构成了萧索冬日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突然间,我想到:其实枯荷枯槁的只是外形,它们还有一颗火热的心,深埋在冰冷的泥水之下。眼下,它们只不过是在经历季节轮回,在静待涅槃重生。
明年的夏天,这里又将是一湖的锦绣,一湖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