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潘琍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历书》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清明为春天而来,它将蓬勃生机暗自酝酿。这天起,阴气衰退,阳气生发,万物吐故纳新,天地明净清和。
春雨,洗净尘埃,换得一片春色。
清明时节,不仅有深绿浅绿,还有新雨洗春天。春雨沾衣,花气袭人。行走其中,不打伞,也不会湿透衣裳。
新雨、新草、新柳,组成了一幅最美好的新景象。贾柯说,一年四季,冬去春来,仅仅是循环,之后又轮回,就予人永生般的盼望。
清明时节,踏春,祭祖,扫墓。
古代雅士借佛游春,而我像借扫墓游春。每年清明节前,我们一家都会去公墓给奶奶扫墓。但我心底却觉得,与其说去扫墓,不如说是陪伴父母一起走走。
奶奶去世早,我未曾谋面。
听爸爸说,奶奶是极其勤奋的持家好手,一生孕育2女3男5个孩儿,尤其是遗腹子的爸爸,全靠奶奶一手拉扯,培养成人。
爸爸说他少年时和奶奶大冬天挖荸荠,挖野藕挣口食的情景,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默默一阵后才能再续……爸爸说:每次回去后,奶奶都靠喝了出门前焐在被子里的一大茶壶热水后,才慢慢不抖。
奶奶也算大小姐出身,独生女的她,下嫁桐城潘家集大户潘家后,由于丈夫早逝,独自撑起自己一个家。
爸爸和奶奶感情最深厚。
我大姑二姑出嫁后,大伯二伯随部队南下。家里只剩母子以薄田为生,相依为命。奶奶去世多年,爸爸也是古稀老人了,可每年上坟扫墓,爸爸还是要亲自为奶奶墓培土,盖帽,上漆,描字。
奶奶60岁那年腊月二十八晚,大妈和几个孩都洗澡迎新年,用光了水缸里的水。第二天早上他们上班去后,一直在大伯家带孙子做家务的奶奶,一看水缸里没水,就去担水。
没想到,担水回来时被石头绊倒在地,就走了。奶奶,大小姐的奶奶,勤奋争气的奶奶,苦命的奶奶,就这么一个人,在劳动中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能留下就走了。
这么多年,每次清明,爸爸还是在扫墓后倚碑而坐,看着碑上奶奶的照片,细细摸着碑,喃喃着母亲,母亲……
这母子连心却天人永隔的情感,我过去不懂,更不明白还有什么说法。如今,我懂了,又害怕这懂。有些事,得走着走着回头看看,才能明白,才能懂得。
后来,外婆去世葬在郊外。每年三月底,我和母亲、姨妈们一起转两趟车去扫墓。回来路上我们会在村庄附近找不同饭店聚餐。
陆游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乡野民风淳朴,农家腊酒新熟,鸡豚腴美。人们衣冠简朴,言笑晏晏。这乡间的生活,二三月赏花,花落了赏叶,果熟了食果,何等快哉。
到老来,若攒得钱钞,选一处山水清嘉之所定居,也布置成这样的小园,莳花种菜,每日行散乐游,坐看云舒卷,静听水流深,世事不理,萧闲自在,何等适意。
人间春色真好啊,风柔柔的,光缓缓游,处处日光香。白落梅说:在流年里等待花开,处繁华中守住真淳,于纷芜中静养心性。享着这清明的风,清明的雨,安放好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