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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黑
  □合肥蓝角
  小黑是条狗,我家的。
  天天喂它,天天带它玩,小黑渐渐成了我离不开的亲人。
  晚霞红遍西半天的时候,我和小黑坐在马路边的大槐树下。我发现小黑身上的毛是红的,连同它旁边河湾里的水草和一簇簇禾苗也是红的。一辆汽车开过来了,突突地响,转眼不见了。不一会,就有另一辆卡车开过来。我想着它们的去向,使劲地想。实在想不动了,就用柳条儿轻轻撩一下紧紧贴着我的小黑。
  它很乖,看到远处来了陌生人,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子低低的哀鸣,然后十分专注地看着我的脸色,从不轻易胡乱地叫。假如此时我脸上有一丝惊恐或不安,它的眼睛顿时变得雪亮,拼了命地冲着来人一番狂吼怒吠。
  隔壁家后院的柿子熟了,在我家就能不差分毫地感觉得到。绿树丛里,一颗颗红彤彤的柿子,远远看去像是烧着的灯笼。秋后的每一天,我天天守候着它,等它一点点变红,慢慢变成好吃的样子。一场大雨之后,我觉得馋嘴的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
  我是下定决心准备第二天清早偷摘柿子的。当我一夜未睡,终于爬上邻居家堆满碎玻璃的围墙上时,让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柿子树上早空无一物。
  更让我惊骇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小黑紧贴着我也趴在围墙上。
  我不吱声地看着它,它也不吱声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小黑光滑的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麦场上有三个大石碾子。农忙时,生产队用它碾麦穗、脱稻粒,闲下来,它们就是我和小黑最好的玩伴。滑溜溜的老石头,一丝儿杂质也没有,把脸贴上面,有种说不清的凉快。
  碰到大热天,我带着小黑顶着毒太阳来到它们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从草窝里掏来的鸡蛋,小心地磕开,再小心地摊在滚烫的石面上,不一会工夫,就可闻到满鼻子的异香。
  吃这些东西的时候,小黑不吵不闹,完全把我当作需要它认真服侍的主儿,再饿,从来也不乞求我给它尝一点。
  而我,总想着把第一口让给它。
  夏天的夜晚,玩累了,我躺在凉床上看星星。小黑围着凉床不紧不慢地转,久了,便放下身子,挨着凉床睡。
  乡下的夜晚没有多少光亮,大大小小的星星伸手可及。大人嫌你烦的时候,会让你数它们。好在谁都知道无边无际的星星是数不过来的,就知趣地懒得再吭声。云来的时候,星星也躲起来,露水悄悄爬上小黑的腿上、身上以及凉床的四角。周围的邻居开始不停地打起哈欠,夜,越来越深了。
  但无论你什么时候起来,总有一个影子会紧紧跟着你。那影子,一定是小黑。
  去学校念书的时候,小黑乖乖地在家看门。每次放学还没到村口,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其实,我离开小黑才短短几个小时。在远远的地方,我能听见村口的小黑慌乱的叫唤声,只有我心里有数,它,一定是满脑子的我了。
  大雪还没飘下来的那年冬天,村里满肚子坏水的四猴子,最终还是动起我家小黑的坏主意。
  确定我早上背着书包出门后,他用一根早已备好的猪腿骨,把它引诱到家里。几声惨叫之后,缠着我叫了整三年的小黑,从此再不吭声。当我手忙脚乱回家,丢下书包四处寻它的时候,没一个人敢把这天大的坏消息告诉我。平日一本正经的大叔,甚至装模作样与我开起了没意思的玩笑——他们,巴望我永不再提到这只与我生死不离的小狗。
  可我还是问了起来:小黑呢,我家小黑呢?
  母亲终于抵抗不了我的焦躁:死了,被四猴子敲死了。
  天,一下子全黑下来。我蹲在地上拼命地哭,我不相信中午还神气活现的小黑,就这样不明不白去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夜幕覆盖了整个村子,我再没听到小黑的叫声。我知道,可怜的小黑真的不在了。它的眼睛,也不会重新睁开。
  小黑死后,我家再没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