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李长在
小班长姓李,大号继炎,安徽霍邱人。我当新兵的时候,他在我们连炊事班当班长。
既然有名有姓,为什么叫人家“小班长”呢?你见到人就明白了。李继炎个头矮小,不到一米六。虽然个小,但眉清目秀,是个美男子。
我从新兵连分到四连,听到别人叫他“小班长”,感到很别扭。常言说打人不打脸,这不是揭人短吗?但是我发现小班长并不气恼,不管谁叫他,他都脆生生地答应着,脸上还带着笑。
炊事班号称“伙头军”,小班长就是“军头”,全班七八个人,负责一个连的一日三餐。我们连一百三十多号人,来自江苏、浙江、安徽、河南四个省,北方人爱吃面,南方人爱吃米,河南人口味重,浙江人口味淡,酸甜苦辣,众口难调。小班长想尽办法,变着花样,让大家吃饱吃好。
我当兵的时候,我们连有伙房,吃饭就在院子里,树底下,以班为单位,大家端着碗,围着盆,蹲在地上,一班一个小圆圈。每到吃饭的时候,小班长就一个班一个班巡视,咸不咸,淡不淡,够不够吃?那样子,就像老大哥关心小弟弟。
为了改善伙食,上级提倡连队养猪种菜,弥补伙食费的不足。种菜的任务分到各班,每个班都有一个小菜园;养猪就是炊事班的事了。我们连营房东北角,有一个猪圈,清一色的黑毛猪,常年保持七八头猪存栏。在猪圈里,经常能看到小班长的身影。
我们连不但猪养得好,还养了一群皖西大白鹅,多的时候有一百多只,每只能长到一二十斤。星期天我们休息了,小班长还在稻田里放鹅。到了冬天,小班长带着炊事班的弟兄们,把鹅杀了腌起来,炊事班后边一溜十几口大缸,里边都是咸鹅。整个冬天,我们天天都能吃上肉,咸鹅煮黄豆(黄豆也是我们自己种的)。我写信给家乡的同学,来当兵吧,米饭管吃饱,天天都有肉,把他们馋得口水直流。
炊事班的弟兄们很辛苦,无论严寒酷暑,他们每天四五点钟起床,张罗一百多号人的早饭。连队的早餐是正餐,因为上午要训练,体力消耗大,如果早餐吃不好,很难撑到中午。每当我在灯火朦胧中看到小班长瘦小的身影,敬重之情就油然而生。这看似平凡的工作,支撑着全连战备训练的正常运转,小班长那矮小的身躯,顿时变得高大起来。
那几年每年都搞野营拉练,全连全副武装,一天要步行30余公里。常言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炊事班背着锅碗瓢盆,和我们一样靠两条腿走路。每到宿营地,我们放下背包武器,靠着大树打瞌睡,炊事班却忙着挖坑起灶,生火做饭。有时候两个连队在一起露营,两个连的炊事班就展开了竞赛,看谁动作快。哪个连队先吃上饭,哪个连队士气就高。我们的小班长把准备工作做在前边,动作又麻利,总是快人一步,让我们早一步端起饭碗吃到嘴里。
我们连有个老兵,是小班长的老乡,有一次挨了连长批评,不吃不喝,装病压床板。小班长来到床前,拉拉手,摸摸额头,说了一声:“病得不轻啊!”那老兵笑着骂出了声。小班长说:“你要装就装到底,我去给你做碗病号饭。”过了一会儿,一碗鸡蛋面条端了过来,那位老兵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条就到操场训练去了。
连队成立了经济委员会,炊事班的账目往来,要接受经委会的审查监督,定期向全连公布。我们炊事班的账目,大到几百上千,小到几毛几分,进多少,出多少,都清清楚楚,毫厘不爽。小班长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咱不能叫人家说闲话。
人上了岁数爱怀旧。“八一”快到了,我在脑子里“放电影”,想想当年的老战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小班长。我在四连干了一年多就调走了,和小班长失去了联系。我有几次试图联系他,都没有成功。掐指一算,整整五十年了,小班长今年也七十好几了。如果时间抓点紧,孙子也该娶媳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