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西周本华
人到了年龄,眼前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却愈加清晰。
年少的我,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倒挂顶钩”。村口的那棵大椿树,远看像是大地之手握着的一把巨型弹弓。一根主干分出两根粗壮的枝桠,枝桠又分出许多小枝桠,蓬蓬勃勃,华冠盖天,雨天能避雨,热天可遮阳。吃饭的时候,邻居们一手拎着板凳,一手端着大海碗,在那里边吃边家长里短地聊天。放学后,村里人还在田里干活,这棵椿树就是我们的天地了。双手抱住树干,双腿夹住两边用力攀爬,没几下就上去了。树桠间一坐,登高望远,四周风景尽收眼底。再将两脚翘上去,钩住枝桠,两手下垂,背靠树干,整个身子就交给两腿了。“倒挂顶钩”的时候,头朝下,两眼向上,透过树叶是阳光洒下的斑斓,蓝天白云被树叶分成了精致的小块,像是美丽多端的万花筒,鸟在树尖上弹跳着,叽叽喳喳叫声清脆。累了,身子向上一卷,双手立马抓住树桠,脚一松,身子自然垂下来,手一松,人就落地了。
很长时间,母亲并未发现我爬树的事,而发现我的,是一位在外工作的邻居叔叔。那天,我正挂在树上,就听有人在说:“这少爷胆子太大了。”很快,母亲来了,我被母亲狠狠训了一顿,并告诫我不准再去。
一连几天,母亲跟紧了我,让我不得有半点空隙,可我却被椿树勾去了魂,连做梦都在想着它。等母亲一出门,没多大工夫,我又直奔那棵椿树去了,只是在我“倒挂顶钩”的时候,既要盯着那位叔叔是否又来了,更要警惕母亲来找我。就这样防范着,还是被发现了。那天我刚学会用一只脚钩住树桠,这种玩法难度更大,也更刺激。正在得意时,猛地发现站在树下的母亲,我立马蒙了,钩树的腿瞬间就瘫软下来,眼看就要“倒栽葱”,母亲一个跨步,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几十年过去了,回村子的次数渐少。早些时候,偶尔路过,我都会留意看看,有时还会特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一番,用手轻轻抚摸光滑发亮的树干。有天,我忽然发现那棵椿树不知何时已无踪影,不远处低矮的茅草房变成了一排漂亮的两层楼房,门前那条坎坷的泥路也变成了干净的水泥马路。
现在的孩子玩的都是科技,声光枪,各种模型轿车、坦克,乐高,多得一时半会说不清。这让我时常想起那棵给了我少年乐趣的椿树,感恩天下母亲为儿女成长所付出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