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县江红波
1992年的夏天,我从陶行知先生的故乡、练江河畔的徽州师范学校毕业,捧着一颗献身教育的心,被分配到与老家一山之隔的汪满田小学。全校6个教师,校园在村尾的山脚下。教学楼背后的村民的菜地,还有高低起伏的坟茔。
教书是充满期待的,没有教辅书的年代,学校的钢笔和蜡纸,成为提升学生成绩的方式。买一本资料,看着合适的题目或揣着考试方向自拟训练题,晚上趴在桌上刻蜡纸,“吱吱”的声音划破静寂的深夜,一直铭刻在记忆里。早上起来,到隔壁办公室里自己油印,然后发给学生,做题评讲。教学生涯,就那样开始了。
来年的毕业升学考试,五年级总平均分第三名,村委会奖励学校100元,六个老师均分,每人16.66元。那个数字,现在感觉真小。可那年月,我的工资是一个月123元,奖金可是厚厚的一笔收入,现在想起都阵阵暖意。在村小教书的日子,跟着同事去参加自考,二年半的时间,拿到大专毕业证书。1995年春天报了专升本成人高考,跑到省城读书进修,也就离开了山村。
省城读书的学校对面是报社,想着是中文系学生,总得会写文章。开学之后不久,斗胆送两篇文章去《新安晚报》社。那开门时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空调的温度和报社的热情。几天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从此喜欢上了文字。
两年后再为人师,我站在县城新洲校园的讲台上,忝列高中语文教师。一个没有读过高中的人站在高中的讲台上,崭新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教小学,面对的是一群孩子,感觉师道尊严;教高中,面对与我齐高的学生,感觉很亲近。第一届的高中学生,是最难忘的,摸着石头过河教高中,与学生们一道读高中的教材,成为多年以后重逢的喜悦。
遗憾的是,第一届高中学生并未陪他们的走完高中。高二结束,学校安排去偏远的山村支教,带初一两个班的语文。山村的孩子淳朴而真诚,一样有着求知的眼神。等一年结束,9月份回到学校时,物是人非,开始迎来新的一届高中学生。
我的班主任生活,也就随之而来。做老师,与学生是若即若离的,匆匆来匆匆走;成为班主任,教室里的事都是我的事。年轻班主任,带着普通班,学生的基础可想而知,学习的自律也能想到。看着学生的成长,谁会甘心呢?总有那些肯学习不服输的学生,也有不甘心的老师。
站在走廊上,瞧着灯光辉映里的学生,勤奋是他们的,努力也是他们的。我有的,只是守候。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们不知道我的想法,我在窗外望着不说话。高考来了,三个同学上了本科线,让领导深感意外。
再来一届时,带了重点班,然后实验班。学生年轻,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这对我来说,都是经历与磨砺,都是值得铭记。处理、告诫、期待的,都可以变成文字,自己的亲历总是感慨。学生的叛逆与张扬,变成教育叙事,也可以“杂取多人,汇为一个”变成小说。市报有着这样那样的栏目,也就可写成不同的文稿,有了另外的收获。一个班的毕业生,也从十几个上本科线,到六十多个上本科线。
最青春的年龄奉献给了学校,五届班主任结束,自家孩子读了九年级,窥镜自视,白发不知何时爬满了鬓角,老师的孩子也是学生,一样需要陪伴和关心,班主任工作渐行渐远,简简单单地做教师。从青年教师,成了普通教师。教材,在多轮的教学中,已然在胸。经历多届高三后,考点无论如何挪腾转换,总能运用自如,教学也就综合着自己的想法去传道授业。
走进教室,看见昂首的学生,我也就兴奋起来。读书辛苦事,得失寸心知。学生毕业了,有浙大硕士毕业去日本京都大学留学,有外交学院读研毕业去克罗地亚大使馆,也有在小城单位上班,菜市场开摊位卖鱼卖调料,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着,在微信里或是街巷相遇,我都觉得快乐。
日子过着,看似缓慢,却是飞快。青春的容颜变得沧桑,逝去的岁月在头发间白得显眼而明亮。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终将到来,遥想着还有十年的教学生活,更要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与学生对话,站好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