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 赵德润
常常想起在工厂的那几年
每天与铁打交道
在机器前把铁搬上搬下
在铁的身上钻,磨,切,铣
以硬碰硬,把铁做成
汽车的轮毂,转向节,车轴
有时候也为自己做一盏台灯
一个铁制的笔筒
我在蹂躏铁
铁也在锻打我
在午休的间隙或夜班过后
在被铁屑灼伤或烈酒烧伤之后
哭泣着写最柔软的诗
给想象的爱情,远方的家乡
花朵和糖果
很多年了,铁和诗
都未退出我的生活
它反复提醒我
要像铁投入熔炉一样义无反顾
接受被反复敲打和修改的命运
也要全力拥抱诗一样美和善的人生
工厂旧址
一排排被掏空的红砖厂房
裸露着,大地现在是它的展览馆
墙上艰苦奋斗的几个大字依稀可见
三十多年的雨雪
仍没有洗掉清贫时代的倔犟
咖啡的香味从传达室逸出
一个车间的厂房改成了画廊
另一个车间则在举办盛大的
高新技术博览会,机器人
数控机床正将中国制造
托举到簇新的高度,与其对应
刻意保留的一台老式车床
像一只豹子的标本
它曾嚼碎的钢铁要以吨计
然后,吐出生活中常用的螺丝钉
以及行驶的汽车里转动的轴承
苏式大礼堂孤立在一片
新植的草坪后面
但所有的椅子都已经撤走
连同劳动节歌舞晚会
诗歌朗诵会,表彰庆祝大会
空旷的舞台扯去了神秘的幕布
我喜欢了很久的那个
总是穿着红裙子独唱的小姑娘
找不到了,一个旧址
一个时代的框架
细节正一点点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