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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兰:庐剧成就传奇人生
  幼年丧父、随母乞讨、首登戏台、一曲走红、赴京演出、创办剧团……从沿街卖艺的“大脚丫头”,丁玉兰慢慢成长为庐剧泰斗。是什么让她爱上庐剧?又是什么让她为庐剧奉献一生?日前,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新闻记者走近丁玉兰,听她讲述自己的传奇人生。
  随母乞讨结缘“小倒戏”
  庐剧作为安徽地方传统戏剧,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最早可追溯到清末,彼时被称为“小倒戏”或“倒七戏”,演出条件简陋,往往是沿街临时搭台唱戏。
  上世纪30年代,丁玉兰出生于安徽肥东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在丁玉兰五六岁时,父亲在肥东郊外被日本军队残忍杀害。顶梁柱倒下后,一家人的生计成了问题。“我妈妈就去地主家做长工,犁田耙地。我给地主家放牛,放牛回去能吃到一碗稀饭。”丁老告诉记者,光靠母亲一人,家里依然很难挺下去,在旁人建议下,妈妈带着他们姐弟俩往皖北去乞讨。
  回想起儿时凄惨经历,丁老眼眶湿润了,不住地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丁老告诉记者,皖北种高粱,高粱成熟收割后地上往往会留下许多穗粒,母亲就带着她和弟弟去捡,回来收拾下又是一顿饭。就这样,丁玉兰跟在妈妈身旁,颠沛流离到8岁。也是在这一年,丁玉兰碰上了一个改变她一生的机遇。
  随母亲乞讨时,他们遇到了当地一个戏班子——丁家班。“当时班主看我们娘仨可怜,便和我母亲商量,让我母亲跟着他们戏班洗衣烧饭照顾生活起居,作为回报会给我们一顿饱饭。”从那时起,丁玉兰开始接触“小倒戏”。她一边跟着丁家班走街串巷收集各种门歌(穷人沿街乞讨哼唱的一种曲调),一边自学丁家班里其他老艺人编排的“小倒戏”。
  一曲成名唱响徽州大地
  然而,当时像丁家班这样的草台班子有很多,唱一场戏赚的粮食只够勉强果腹,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时,班主丁有和看着平时机灵、口条好的丁玉兰,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让丁玉兰加入丁家班登台唱戏,然而母亲听到后断然拒绝。
  丁老告诉记者:“旧社会‘戏子’的地位可以说是最低的,而女性登台唱戏更是和‘为娼’无异。”面对丁玉兰母亲果断回绝,丁班主只能苦苦相求。“他当时哭着求我母亲,让我登台唱戏,说他们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要养活这么多人,只要我母亲同意,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面对丁班主的央求,也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母亲只得同意8岁的丁玉兰登台表演。
  整日跟着丁家班走街串巷,加上本身天资聪慧又好学,丁玉兰很快就学会了几首曲子。由于是下午搭台唱戏,丁玉兰头天晚上背词,第二天上午一边赶路一边排练。
  即使过去80多年,丁老对第一次登台时的场景仍记忆犹新。据丁老回忆,当时她出演的第一场戏唤作《雷打张继保》,当时台下乌泱泱一片人。随着锣声响起,登台首演的丁玉兰一下子蒙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干吗,词也不记得了,人物动作也不会了,在台上僵住,动弹不得。”好在有台上老艺人的眼色和手势提醒,丁玉兰逐渐找回排练时的感觉。随着演出的继续,她开始慢慢融入角色当中,顺利演完了这出启蒙戏。
  从此,十里八乡都知道丁家班里有一个会唱戏的小女娃。“要知道,当时都是男的唱戏,女的唱戏很少见,更何况是个小女孩。大家都很好奇,想听我唱段戏。”丁老告诉记者,之前喊丁家班唱台戏的雇主只给7升米,现在争着听戏的多了,唱一场涨到1斗3升米。“不是我吹嘘,当时在肥东附近,听我唱戏,可是一票难求。”
  由于到处奔走唱戏,加上没钱买鞋只能光着脚到处跑,丁玉兰的脚长得又大又糙。渐渐地,十里八乡的村民便口口相传:“丁家班有个唱戏好听的大脚丫头。”
  庐剧让“玉兰”再次绽放
  随着丁家班的名声越唱越响,嫉妒的人也开始出现。“我当时唱戏是临时跟丁家班里的老艺人东学一首西学一首,其他班子的人就说我没有正经拜师学艺,唱的都是些旁门左道,自学的戏和烂漕缸(方言:垃圾桶)里的垃圾一样。”
  后来,17岁那年,丁玉兰正式拜在庐剧著名艺人郭士龙门下,专攻花旦、青衣两角。为了学好一折戏,丁玉兰每天晚上就在师父床前听他讲戏,“白天唱戏晚上学戏,我总是容易打瞌睡。师父就让我左手拎着水壶,右手拿干草不停地烧火,这样我一打瞌睡手一歪就会被开水烫醒。”就这样,丁玉兰逐渐成长为皖中一带的名角。
  新中国成立后,丁家班受邀前往合肥参加由老艺人王本银主持的合肥平民剧社,而她来合肥后演出的第一折戏是《秦雪梅观花》。“因为要提前挂出戏牌,戏牌上要写时间、曲目、演员姓名,那时才发现我一直没个正式的名字,戏牌上总不能写‘大脚丫头’吧。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希望我能成为像梅兰芳那样的一代戏曲大师,就用了其中的‘兰’字,取名为‘丁玉兰’。”回忆起在合肥唱的这第一折戏,丁老说:“当时师父告诉我《秦雪梅观花》这折戏九腔十八调,非常难唱,我们唱戏人‘学会观花,走遍天下’。”凭借着超出常人的努力,这朵“玉兰花”在江淮大地越开越盛。
  赴京演出让庐剧走向全国
  1954年,华东地区第一届戏曲汇演,安徽庐剧团作为省内唯一受邀的地方戏剧团前往上海演出。“得知消息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们是代表安徽的。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丢的不是我们一个剧团的脸,丢的是整个安徽的脸。”丁老回忆,当时华东汇演历时42天,演出104场,大小剧目158个,他们排在倒数第二场演出。每天上午他们讨论学习其他剧团的表演,下午集体观看演出。
  “每天如此,剧团的同事们都快把自己的剧给忘掉了。所以我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怕吵着别人,就在厕所里把我的台词从头到尾背一遍,每个动作演练一遍。临近演出时,团长让我们合练一次,同事们不是忘词就是忘动作,但我没忘一点。”丁玉兰也凭主演庐剧传统剧目《借罗衣》,获演员一等奖,与该剧作曲者合作创作的一些唱腔,同时获大会音乐一等奖。
  随着丁玉兰与庐剧的相互成就,她开始受到北京文艺界的关注。1957年,丁玉兰参加安徽省地方戏赴京汇报演出团,这也将她的庐剧事业推向顶峰。
  赴京后的第一场演出是面对北京文艺界同行所做的专场演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唱戏就怕内行人看,外人看着热热闹闹不知哪里出了错,但行家一看,你哪里动作不对哪里唱得不对,人家心里全清楚。”表演开始后,面对台下的文艺界人士、戏曲界泰斗,丁玉兰开始发怵,“锣声一响,我一下子回到了8岁时首次登台的场景,那一分钟我迟迟无法进入角色。”
  随着演出结束,台下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丁玉兰携剧团成员五次谢幕,她知道庐剧将迎来自己的盛夏。“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刻骨铭心。在那断片的一分钟,我想到的是庐剧给了我第二条生命,它让我能够在旧社会生存下来,让我在新中国成立后重拾自己的价值,我愿把我的一切献给庐剧,我不能给它抹黑。”汇演结束后,京剧大师梅兰芳特意来到后场,“他当时握着我的手,半开玩笑地说‘小丁同志的跑驴戏演得很好,我还要向你学习呢。’”
  这次赴京演出,不仅在庐剧这一安徽地方戏曲发展史上留下辉煌一页,对丁玉兰来说,更是一次永生难忘的记忆。
  退休后仍心系庐剧发展
  1995年从庐剧团退休后,丁玉兰告别自己的舞台生涯,却并没有离开庐剧艺术。她被庐剧团返聘回去当老师,担任艺术顾问,并且利用余热进入老年大学担任庐剧老师,担负起培养庐剧爱好者、传播庐剧的重任。
  2002年,在老年大学一众学生鼓励下,年逾七旬的丁老一手操办起“玉兰庐剧团”。对于庐剧的未来,丁玉兰表示她并不担心,“国家大力保护、扶持庐剧的发展,当地政府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与帮助,庐剧已成为最早一批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它真正能够传承下来,更是因为群众喜欢它,它是安徽地地道道的草根艺术,发源于群众,发展、兴起于群众。虽然年轻人对庐剧的认识还不够,接受程度也还不高,但庐剧就像这草根,你把它铲平了,到了春天,它还会再次发青。”
  新安晚报安徽网大皖新闻记者孙召军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