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凌泽泉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二十四节气中的清明如湖水般澄澈透明,赐人间以双份的蓝天白云,一份在天上照看尘世,一份在水中陪伴众生。
清明是节气的一个驿站,走进这个时节,便能真切感受到恰恰好的春日景象。户外,草木勃发,百花竞开,鸟雀欢鸣,枝青叶嫩。鲜亮的春光控制了山村水郭,葳蕤的春意锁住了田园山川。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有明媚春光的温情眷顾,有绵绵春雨的柔情滋养,岂止瓜豆,大地上的万物皆己伸臂踢腿、昂首挺胸。田地、犁铧、农人、种子是这个时节里饱蘸春光最多的角色。有清明的耕耘播种,定会迎来丰收的年景。
清明是一面玻璃做的碑,天上的人蘸着雨水在擦,地上的人和着眼泪在擦,春风伴着春光在擦,草木捧着鲜花也在擦,只待擦得亮堂了,阴阳相隔的彼此才能看得见、看得清。
清明时节,所有的人都沿着亲情的方向,沿着春光铺就的小径,用带着体温的双手,用饱含思念的目光,去抚摸那块玻璃碑上的文字,去触摸经年风雨侵蚀后留下的或明或暗的印迹,去诉说别后的日子那留在胸口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便隐隐作痛的怀念,去告慰如今的繁华盛景正如逝者生前之所愿。
也就在清明的前几日,接到同乡好友从京城打来的电话,说已买好回乡祭祖的动车票。问清了车次,我未打招呼,便开车赶去车站相接,待动车到站打通电话,他一时间激动得语无伦次。远远地,见他拖着行李箱正朝我走来,我迎上前去,他扔下行李箱,快步冲上来,就在人头攒动的路旁,两个大男人足足拥抱了十来分钟。
想当年,他高考落榜,因为家贫,只身去了一家窑厂打工,从事土坯砖的搬运。一天傍晚,我找到他住的工棚,里面住着四条汉子,闷热难当,蚊虫飞舞,我从人堆中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到门外。坐在土窑顶上的我们聊到大半夜,后来,他离开窑厂,来到一所村小当代课教师,每个周末,我都去看他,给他送去复习资料和草稿纸,第二年他如愿以偿考上大学,再后来,他又读了研,进了一家煤炭进出口企业,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国外做业务。钱没少赚的他却日益思念起儿时生活的村庄,这回他要回乡办厂,把村里的年轻人全招进来。想不到当年我用清如水的友情规劝他不要放弃再上考场,如今他又携如水般清澈的乡情,来渡村里的后生们。
人到中年,内心的情感也越来越清明。我们再也不会像轻狂少年那般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供挥霍,再也不会有大把大把的喜怒哀乐可供消遣,我们内敛地热爱着尘世,不善于张扬心中已然不再多余的激情。我们青睐冰封江河时的静水深流,更喜山涧里的细流潺潺。时常与几位友人结伴同游,住着自带的帐篷,吃着粗茶淡饭,席地而坐却高谈阔论,有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撸起衣袖要大打出手;有时也推杯换盏,喝得东倒西歪,胡言乱语,甚至要拳脚相向。酒醒之后,彼此又握手言欢。
朋友之间无需做作,无需遮拦,无需设防。肚里有苦就倒,有酸水就吐,有畅快事就开怀大笑,说过、骂过、吵过、笑过,就像清水濯洗过一般,内心又晴空万里,一派清明。
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是忙碌的,像陀螺也好,能够围着年老的父母转,围着稚气的孩子转。周末带上孩子去看双亲,一家人聚在一处,饭桌上溢满欢声与笑语,职场上的疲惫、人事上的不快都随风而去,换来的却是心底里的一片清明。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爱情是人生早春里最绚丽的霞光,而心灵的眷侣则是青春画卷中最浪漫的篇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天地裂、乃敢与君绝更是生命中雷霆万里的美妙绝响。远在物质与金钱之上的爱情有着悠悠白云的飘逸,更有着山长水阔的俊朗。走在爱的天空下,满目更是一片清明。
人到中年,岁月从我们的身上滚过、轧过、碾过,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血气方刚的青年再到沉着稳重的中年,曾经怠慢过许多好日子的我们,已然彻底醒悟过来,再也舍不得把一天天潦草地打发,在红尘里,在最好的人间四月天,有明媚的春光作证,我们有理由珍爱清明的友情、清明的亲情、清明的爱情。
节气中的清明是一种内涵丰富的隐喻,每一年的清明都在提醒人们,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与挫折,都要怀揣一颗清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