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湾四月,阳光正好。把困于大疫三年的心抠出来,在唐湾特有的山风中吹一吹,也就洁净了;在山泉中洗一洗,也就透明了。一切或许也就还原如初了。而城市之中,一些事物在被推倒、重建,或任其蒙尘。
最能让我留住脚步的是唐湾满眼怒放的桐籽花。它们或在山坳间,或在山道旁。白色的花,像无数只远古的灯盏,点亮、照耀那些黑色的夜和夜里独行的脚步;抑或,是谁的时光里,醉倒的酒杯?呈现着得意,还是孤独。而我,爱其禅意:无我无争,在百花谢幕之后,静静地盛开,静静地零落。我仰首,用镜头记录其在枝头的朴素与优雅;我俯身,捡拾其飘落大地时的从容不迫。它的那种温暖会将一个心中有爱之人无声地带入其中,成为它的一部分。我侧身在遍地飘落的花瓣中,重温盛开,感受凋落,自然无悲也无喜。哪怕只是一场等待或挥手,光阴里的一切也似乎刚刚好。
在云朵一样白色花朵的下面,正是万亩茶园,无边无际地绿着。不论是采茶女指尖的优雅与速度,还是清亮与期待的茶歌,都是一壶诗意的茶,可品可醉。唐湾的茶,从采摘嫩绿的叶尖,到制茶人用心地揉搓,再到炭火的二度烘焙,在灯火通明的制茶车间,制茶人奉献着自己的精力和夜晚。当你目睹了这一切,你就不会疑惑唐湾的绿茶为什么从口感到香味,还是在杯中沉浮的形态都是那么高级:先苦后甜的口感入心入肺,春天的味道溢满小屋,以及小杯中仍有大世界的舒展自如。品茶,也是品味人生。谁的人生不是一壶茶?不经历风霜雨雪,揉搓和火焰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就是那条开满各色映山红的山路旁,顺着修长的拦水坝而下,便是红旗洞了。红旗洞状如虎嘴张开的洞口,山泉汇聚而成的大量水流不慌不忙地涌入,涛涛泉声,最能感触澡洗的轻松与快乐。我把脚伸进滑过石板的溪流里,我渴望溪水划过脚踝时如丝般的柔软,总能抚慰一颗悠悠荡荡的心,像渴望久远的温情再一次重现。微寒的水温却提醒着我此时的放纵,在众诗友面前的有失斯文。其实,也不然,诗歌理应是开放的,与诗意有关的事物都不应该是围墙之内的花鸟,应该是敞亮亮的生活,是每个诗人的本真自我。你看,在空旷的天空之下,大家依山随性而坐。在石板的历史上,打开自己,唱着眼前的映山红,唱着最美是唐湾。不管你是身居高位,还是腰缠万贯;不管你是谦谦君子,还是一介草莽,在这里,才是自己,最初的自己,诗人这般真实。真实,便也旷达。
四月的唐湾,我们可在百丈崖飞流直下的瀑布中感受壮观,也感受其勇敢地摔碎过往,寻求新生,一路浩荡,不畏不惧;可在清晨或黄昏,打捞各种鸟鸣,友好的鸣叫声会让你感觉彼此就是如约而至的缘分,你的内心就会身不由己地有千万只鸟在激荡:你一定要快乐,如是也便快乐了。
可在唐湾任何一家饭馆,品尝地道的唐湾味道,刚挖的新笋配上旧年的腊味,就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了。农家放养的土鸡,炖的过程就可以闻到挑起你胃口的香味了,配有土灶锅巴,那可是人间朴素的佳肴尽享。当然,还有许多唐湾此时才有的美食:珍珠菜、野山笋、蒿子粑等,数不胜数。在唐湾,千万别说你可以坚持节食减肥哦。
某一诗歌的信徒,除了饱腹,就连野蒜也想带回几百里之外的家,让家人和朋友尝尝唐湾的山水和灵气。就算从山坡上摔下来,划伤了腿脚,也未曾放弃带走这一山岁月。他说,划伤了表皮,补缀了心灵。
唐湾四月,我完成了一次洗礼与重生,也找到了一首诗的源头。我怀着对唐湾所有事物的感恩之心,带走了一些我想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