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个周末,我来到心心念念的老家住了一日,早晨醒来,充耳鸟鸣,恍然闯入鸟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醒的,是习惯使然还是因为鸟儿捶鼓般的呼唤。恍惚之间睁开眼睛,室内昏暗一片,只有窗口涂抹着乳白色的淡淡的亮光。太阳在哪里?还在山的那一边吧?像一个光着脚丫的小男孩,正踽踽行进在自己的轨道上,却已把触角伸展到我头顶的这片天空。
鸟儿是啥时候醒来的?或许,它们一夜未眠。这些不厌其烦的歌者,像得到某种指令,赶趟儿似的,赶在太阳出山之前,齐刷刷地聚拢到窗外的树杈间、人家的屋檐下、晾衣架的高杆上,放开歌喉,或高亢,或低沉,或短促,或悠长,挤挤挨挨,姿态万千,铺排成汹涌的洪水,一泻而下,仿佛要把小小的窗口撞破,径直扑向我的耳朵,在我的耳膜上跳荡、舞蹈。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在黎明时分漫无边际的静里,我沉下心来,开始聆听、分辨每一种鸟音。色彩斑斓的交响乐中,最有派头的当数斑鸠,这种乡下最常见的鸟类,有着壮实的体型,一身灰色的羽毛,圆溜溜的脑袋。咕咕——咕,咕咕——咕,声声慢,时近时远,像我儿时饲养的那头大水牛,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按照自己的节奏,旁若无人地踱向牛棚。
麻雀,最不让人待见的鸟儿,童年时,没少用竹竿驱赶过它们,哗的一声,一来一大片,一走一大片。叫声也最不讲道理,像孩子的哭闹声,像泼妇的叫骂声,叽叽喳喳,一声等不到一声,乱哄哄一片,分不出头绪。
啾啾——嘎,啾啾——嘎,尖锐,嘹亮,像闪电斜刺在天空,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这是什么鸟儿?可惜我缺乏动物学知识,叫不上名字,只觉得它在呼喊着什么,指挥着什么,古怪精灵的样子,让人逮不住形象。
还有,还有……
这么多的鸟,不是要压垮窗外的树枝?我没来由地担心,于是翻身起床,好奇地走向窗口,拉开窗帘,鸟鸣声更加肆无忌惮,一股脑儿地冲向我,我感到一波气浪迎面扑来,差点站立不稳,仰面倒下。循声望去,却找不到它们的身影。好长时间,只有一两只不安分的鸟儿伴着唧唧的叫声飞出纷披的枝叶,嗖的一声飞来,又嗖的一声飞去,站到人家的窗台或是横斜的电线上,翘着尾巴,不安分地抖动身子,伸缩头颈,像是相互对骂的样子,不断在青灰色的天空中划着黑色的弧线。
听着窗外的鸟鸣,感到它们都好像很快乐的样子,我的心霎时宁静下来,不管接下来将发生什么,那都是未来的事,风也好,雨也好,与现在毫不相干。现在,只有鸟鸣,只有风吹,只有流云,只有树叶在鸟鸣声中微微颤动,只有乡居的悠闲。
乡居听鸟,不啻于欣赏一场大自然的音乐会,让人精神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