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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顶且青绿
□肥西 张建春
  从山里捎回了棵菖蒲,葳蕤的绿,状也好看。山涧水声潺潺,菖蒲找上一块石头就能存下身子,像是山泉水浇洗出的。山涧的菖蒲四零八散,如溅出的水花,我捧上了一粒回来,且贮蓄在了楼顶平台上的青绿里。
  我把楼顶当作了一块园地,养花、种菜,还收留一些流浪的植物,比如风吹来的草籽,鸟沾来的种子,遇上水和土发了芽生了根,我容留它们长出一茬茬的绿、开出一茬茬的花来。菖蒲是从深山寻摸来的,我选了好盆、用了好土,栽也是用了心的,我不能亏待了远方的客人,何况菖蒲还有好的文名。
  远方来客,我喜欢,我把栽好的菖蒲摆在最抢阳光的地方。万物生长靠太阳,抢到太阳不就抢到了生机?
  菖蒲不孤单,楼顶上的花花草草真不少,月季、三角梅、金银花、红梅、绣球、栀子、文竹、映山红、兰草、蓝莓、茉莉,加上辣椒、茄子、西红柿、韭菜、丝瓜、青葱、茴香、香瓜、西瓜,不请自到的还有葎草、奶腥草、小鹅肠、蕨菜、车前子等等,楼顶几乎是青绿的,绿得下不了脚。
  绿中有花开,月季月月亮脸庞,三角梅不甘寂寞,茉莉喷香,茄子、丝瓜、辣椒的花也好看。什么花不好看呢?开了就美丽。西瓜和香(甜)瓜都挂果了,大拇指大,周周正正的像个瓜。瓜秧是应孙子上上要求栽下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得给孩子一个结论。栽秧时我还真担心西瓜、香瓜尽开谎花不结果,让我对孙子不好交代。小时爷爷带我兴瓜,常为谎花发愁,明明开花了却不坐果,气得爷爷胡子乱抖,当时的瓜就是粮食,瓜菜代,代的是稻是麦。
  瓜藤在楼顶的绿色里扯动,有时它们会缠住一棵映山红,有时又盘桓在葎草和车前子之间,努力地将叶露给太阳,花小心地从绿叶中透出,这是为盛满太阳的。结下的果却是藏着的,也不知躲谁。记得和爷爷兴瓜,瓜的藤条会走得很远很远,爷爷叫我沿着藤子寻瓜,有时瓜就结在了人家的田地里,越界了,摘还是不摘,让我很纠结。我家楼顶上的瓜是越不了界的,最多把藤子向空中伸,把阳光当支架,攀不上去的。坐下的瓜会藏,叶藏它,一地的绿色藏它。种瓜得了瓜,我会把道理说给上上听,还要让上上在绿色里找出躲藏着的瓜,包括落地成尘的谎花。谎话如谎花,一季谎花开,落下的是久久的肚子饿;一句谎话说,丢下的是久久圆不了的残缺。
  我常沉缅于楼顶绿色的小世界里,松土、浇水、打枝,满头脸的汗,可就是不忍心剪除所谓的杂草们。我对杂草定位不好,对月季而言,西瓜是杂草;对西瓜来说,月季是杂物。尽管葎草、车前子、小鹅肠们不是刻意种下的,它们就该是杂草了,这不公平,世界是多彩的,何不宽容、宽待?如此,我在打理楼顶的园地时少了样活计——除草。草的绿色是货真价实的绿色,与人与自然最为贴近。
  农人对草的态度是一直不变的。农人一辈子都在和草作战,草疯长庄稼衰弱,草和庄稼争肥争水争阳光。一个种田高手,他的田里寸草不生。对付草的办法多,锄、铲、拔、割、烧,现如今用除草剂,恨不得斩尽杀绝了,好在草的生命力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年年岁岁最先绿的仍是卑微的草、无名的草。
  我这楼顶上的农人,恰恰容忍了草,不和草去作战。认真推敲,实际上,是我对绿的热爱,我是在用绿装点自己的家园。
  上上也喜欢楼顶上的绿,孩子眼睛里的绿是什么样子的,我猜不透。上上面对结下的果实充满了兴趣,并探究出了没成熟的果子是苦涩的,苦涩的内核是要用时间去激变、去过渡的,这令我兴奋。甜几乎没有人不接受的,而甜是由苦涩转变过来的,果实的长成史是最好的说明。
  这般的楼顶,盛载的内涵又增加了。
  从山上捎来的菖蒲活棵了,鹅黄的嫩叶舒展出了新的内容,山涧外也有好的天地。一天,我兀自发现,菖蒲的嫩叶被小小的蚂蚱啃食了,再细细观察,若蚁的蚂蚱竟是从菖蒲带自山里的泥土中滋生的。
  我在吃惊中开始捉捕蚂蚱,太多了,况且小蚂蚱弹跳力极强,在我捕捉的过程中,它们早逃之夭天了。
  之后的楼顶不再平静,花草的叶子被啃出一个个窗口,飞鸟开始光顾并啼鸣不休,蝴蝶和蜂子也跟进了,甚至有小壁虎躲在了绿叶间——一个小社会般的繁杂。
  烦吗?我才不,我竟喜欢上了人走近时,陡然间闹出的动静,鸟的、蚂蚱的、壁虎的,花开的、花落的,不静中袭来的静是动态而有生命的。
  楼顶的花仍然开,挂下的果一天一个样,辣椒、西红柿常被蚂蚱等咬上一口,但不影响采下后炒出好味来。
  上上再去楼顶,多了项事,抓蚂蚱,这是许多孩子所没有的童趣,蚂蚱青绿,啃食的草叶青绿。